坐到這裏之前,謝玉從來沒想過,一段孽緣,可以糾纏人這麼久。
目光垂下,謝玉捏緊了酒杯,眼瞧著其中酒液不穩的回蕩,甚至溢出杯壁,打濕衣衫,都無動於衷。
他的手在發抖。
因為方才,戲台上報了幕:“接下來唱的是《霸王別姬》,虞姬飾演者,霍子瑜……”
“霍,子,瑜。”
謝玉抿唇,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
第三十五遍,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抬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刀子似的,盯緊了台上的“虞姬”。
謝玉的體質其實不適宜飲酒,喝完之後,臉紅的特別快,反應最明顯的,當屬那霞姿月韻的耳垂。
紅彤彤的,小點心一般,叫人忍不住想親,想啃,想咬。
就連身側,顧海平這樣一個閱人無數,男女通睡的浪蕩子,都有些招架不住。
沒盯一會兒,就被撩的口幹心燥,慌忙別開了眼。
隻可惜,耳垂上有一處小洞,美中不足。
以前,那裏總掛著一枚白玉耳墜,並非好玉,還有好幾道裂痕,廉價又殘破,與世家子的地位用度極為不符,戴出去難免招人笑話,但謝玉一戴就是好些年,寶貝似的,看都不給人看。
後來,不知怎麼的,耳墜就忽然摘了,留下個不明顯的小洞。
一眼瞧上去,總覺得缺了什麼。
顧海平問過,但本人隻丟出一句:“頭發變白了,再配白玉不好看了。”
是的,白發。
七年前,謝玉及腰的長發忽然從頭白到了尾,像是經曆過一場浩劫,性格也乖張了不少,陰晴不定,殺人如麻,按理說,不該這麼受追捧。
重新倒好酒,顧海平環顧了一下四周——俊男靚女們圍著他們一圈,眼睛差點粘謝玉身上。
“……”
真實情況恰恰相反。
“嘖嘖。”
真是有張好臉,萬事不愁。
顧海平收回自己不合時宜的小嫉妒,酒杯推回謝玉身邊,繼續說回正題:“好了玉兒,別不高興了。”
“你可是東廠督主,皇上親口稱的\\u0027九千歲\\u0027,勢力多大啊,那群早朝彈劾你的廢物,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別放在心上。”
“嗯。”謝玉點頭,依然心事重重。
“你看你,分明還不高興。”
顧海平不知道“霍子瑜”這個名字,自然沒往謝玉最介懷的事上想,思索片刻,又道:“親身經驗,看美人能愉悅心情,不如你看看周圍,瞧上哪個,我給你弄過來。”
說話間,身邊的空酒杯再次斟滿,是桃花醉。
謝玉以前最愛喝這種酒,隻是後來一戒,就七年沒再碰過。
京城的酒樓歌館也大都知道他的禁忌,從不觸黴頭。
今天倒是……全擺上來了。
顧海平沒在意這些小細節,嚼住一粒花生順著謝玉的目光看過去:“怎麼?瞧上那\\u0027虞姬\\u0027了?”
說罷,便低下頭,繼續若無其事的剝花生。
他沒打算等謝玉回。
畢竟這“天下第一美人”目光甚高,這些年,除了鏡子裏的自己,誰也沒留戀過。
卻不想,美人下句話就是:“瞧上了,全身捆上紅絲,喂了藥,鎖我榻上最好。”
“……???!!!”
顧海平一驚,雙眸倏然睜大,正準備開口,忽聽:“顧大人!”
未脫口的話被打斷。
顧海平轉眸,正見不遠處,有小廝快步跑來。
謝玉順勢看過去,見那小廝一臉焦急,在顧大人耳邊低語了一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