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林伯深立刻皺緊了眉頭,他心裏一直對武裝革命懷有衝動,哪怕自己知道袁肅是在做長遠考慮,但情緒上多多少少還是有所影響。他忍不住說道:“這次起義不是為了攻城略地,國內上上下下已經宣布獨立的諸省如今不在少數。這是什麼?這是一股聲勢,一股可以給清廷帶來恐慌的聲勢。我們要做的,就是為這股聲勢推波助瀾,讓革命之火擴散的更快,讓革命之勢擴張的更廣。”
袁肅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隻是這注定是一場失敗的起義,他怎麼可能盲目的參於其中?再者,這次起義主要領導人白雅雨根本連最基礎的常識都不懂,仗著自己是革命黨頭目,竟以區區隊官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標統、協統等高級軍官指手畫腳,這豈不是自掘墳墓?
他本來還想勸說林伯深幾句,可一來自己負傷在身、精神不濟,二來又深知林伯深是一個固執的革命者,“固執”和“革命者”結合在一起已經超越頑固不化的境界,就算自己說破嘴皮子隻怕也難動搖對方的想法。
深吸了一口氣,他用虛弱的聲音說道:“仁卿,並非我怕事,隻是最近傷口炎症久治不消,思緒冗沉難知,白隊官那邊幾乎又不跟我們走在一塊,起義之事究竟會如何我也很難預料。這段時間,我隻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至於其他的事,還得多仰仗你們了。”
林伯深沒有多疑袁肅的話,他對袁肅的傷勢再清楚不過,傷口發炎可大可小,哪裏還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其他事。他鄭重的說道:“當務之急,梓鏡你什麼都不要管,還是安心養傷最要緊。不管如何,舉義之事勢在必行,不成功則成仁。”
袁肅知道林伯深心意已決,他不打算再繼續說下去,隻是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然後把脖子縮了縮。雖然他對林伯深很有好感,出身於富家子弟,卻心懷崇高理想又夠義氣,實在是難能可貴,隻是自己剛剛穿越來到這個時代不久,都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哪裏還有多餘的心裏去照顧其他人?
隻能聽天由命了!他在心裏無奈的歎息道。
隊伍翻過了積雪的山坡,繼續沿著官道行進了半個鍾頭,前方漸漸出現幾座小土屋,再向前走了幾裏路,路邊的屋子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很快就到了安山鎮的路口。此時正值午後,鎮子上的百姓們大部分在家裏休息,零星有幾個趕路的人在看到一隊官兵出現時,也都嚇得加快了步伐。
袁肅讓一名隊官打馬上前去問路。他們從灤州城出發之前已經打聽清楚,安山鎮有一個張姓大戶,是光緒十一年的舉人,家裏坐擁著安山鎮一半的良田,足以堪稱是安山鎮第一大地主。這次來要讚助首當其衝就是這位張大戶!
不過之前城內早有傳言,據說這位張舉人在京城頗有背景,連省府的官員都要給他幾分麵子。然而時下政局混亂,眼見京城的主兒要倒台了,再加上二十鎮又都是關外調來的兵,完全不在乎這些地方名紳,不管大革命成功與否,這事以後想查都難。
一番周折之後,從一個過路百姓口中打聽到張舉人家的地址,其實並不難找,鎮上最大最豪華的宅子就是張府,沿著唯一一條街道走下去一眼就能看到。
雖然袁肅和士兵們沒顧得上吃中午飯,趕了好幾個鍾頭的山路,大家又累又乏,不過到了該“幹活”的時候,這一眾人等立刻都打起了精神,一個個摩拳擦掌,就等著到大戶家裏去搜刮一通。
隊伍浩浩蕩蕩的沿著街道走到盡頭,果然看到一座朱門高牆的大宅。來到正門,兩座石獅更為這府邸徒增幾分氣勢。大門門梁上懸掛著一塊燙金銅匾,宋體寫著兩個大字“張府”。
“嘖嘖,看看,這年頭一個舉人的鄉間宅邸倒是比知州大院還要有派頭。”袁肅揶揄的冷笑道,說完之後揮了揮手中的馬鞭,讓一名隊官上前去打門。
隊官下馬,帶了兩名士兵快步上了門前台階,他沒有去拉大門上的銅環,隻是粗魯的用手掌在門板上狠狠的砸了幾下。
過了一會兒,門內傳來一陣零碎的腳步聲,有一個身影在門後閃過。對方先從門縫裏看了一眼外麵的情況,發現是一隊官兵之後,立刻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幾位軍爺從哪裏來?來此可有什麼公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