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舉人府上出來,袁肅帶著隊伍離開安山鎮,經過剛才一節所有人悶不作聲,王隊正和他的心腹手下還在生著林伯深的悶氣,而林伯深騎在軍馬上,黑著一張臉色,心中同樣藏著怒火。隻有在前麵領隊的袁肅還是跟來之前的樣子一樣,一副精神不振、昏昏欲睡之態。
一路上王隊正倒沒怎麼鬧別扭,雖說把音樂盒交還了出去,但是他順手拿走的可不止音樂盒一樣東西,好在其他的寶貝都在,總算是有收獲。要說鬱悶隻不過是剛才林伯深讓他在眾人麵前丟了臉,但話又說回來,像自己這樣的兵痞原本就不講什麼麵子,更何況就算林伯深隻是見習軍官,那也是一個軍官,自己一個小隊官犯不著跟長官較勁。
就這樣,眾人一路無話,死氣沉沉的趕路返回。回到灤州城內已是傍晚時分,大家都沒顧得上吃午飯,此時早已經饑腸轆轆。
七十九標標部早安排人在城門口等候,看到袁肅一行人順利返回,趕緊迎上前去接應,一直將一行人接到位於灤州火車站旁的標部大院。標統嶽兆麟讓他的副官出來說了幾句慰勞之話,隨後交接了征收的物資。
王隊正與標部的軍官頗為熟悉,大大咧咧的說了一下事情經過,然後叫嚷著要吃飯。沒過多久,一名尉官帶著王隊正和其他士兵去標部大院的炊事班吃飯。袁肅和林伯深沒有跟著這些人一起去,他們好歹是標部的軍官,通常都是在專屬的軍官食堂吃飯。
去後勤處交了戰馬,袁肅、林伯深二人向標部西院走去。
起初林伯深隻是鼓著臉悶不作聲,可是沒走幾步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抱怨出口:“不行,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軍人連一點操守都沒有,還怎麼談保家衛國?我現在就去見標統,檢舉那姓王的家夥。”
說完,轉身就要向前院走去。
一旁的袁肅歎了一口氣,叫住林伯深道:“仁卿,你怎麼還是這麼衝動?”
林伯深生氣的說道:“我衝動?姓王的在別人家裏偷東西,這可是敗壞我們新軍的名聲,他還目無尊長以下犯上,長此以往,軍中無紀律可言,隊伍無司法可尋,那我們與流寇強賊又有什麼區別?”
袁肅換上一種嚴肅的臉色,十分認真的說道:“仁卿,在這裏我們始終是外人,這些關外兵向來脾性暴烈,你我二人又豈能奈何?有時候為了顧全大局,總是要做出一些讓步的。咱們當兵的不單單要看重軍人素養,同樣還要具備一些政治頭腦才行,要不然為什麼會有‘軍政’的說法?”
林伯深疑惑不解的看著袁肅,問道:“梓鏡,我說軍紀的事情,你怎麼談到政治了?”
袁肅故作深沉的搖了搖頭,用一種深遠的語氣說道:“王隊正敢如此大膽,你真以為隻是欺負我們是外來人嗎?你何不想想,這次征收保境軍資如此重大的事情,標統為什麼會選王隊正的人來跟著我們?答應很簡單,因為王隊正是標統的親信,正因為有標統在背後撐腰,所以王隊正才會如此飛揚跋扈。”
林伯深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但話剛到嘴邊時,腦海中一下子醒悟過來,一時間欲言又止。
袁肅再次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隻要有利益關係,那就有政治。軍隊本來就是一個複雜的地方,關係錯綜,人心難測,若是連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你看怎麼看得清楚眼前的局勢?”
默然許久,林伯深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可是,嶽標統明明是答應支持革命,他怎麼可能縱容手下胡作非為?照你這麼說,這次收上來的軍資也都會被中飽私囊?”
袁肅此時沒有什麼心情,他隻當是發泄的說道:“這又能說明什麼?當初張統製口頭上也說要革命,可最後隻不過是一場虎頭蛇尾的兵諫。仁卿,你仔想想,倘若嶽標統真心為了革命,這次征收軍資的事情他何不直接委派白隊正去?”
聽到這裏,林伯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晴不定起來:是啊,白雅雨是這次起義行動的直接策劃人,同時也是七十九標的隊官,同樣是隊官,嶽標統隻派親信不派革命誌士,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他心裏已經很清楚答案,袁肅的話並沒有錯,這些人根本就沒有革命的心思。
緩了緩情緒,袁肅語重心長的說道:“仁卿,不是我反對你,隻是灤州大勢已去,不管是二十鎮的標統們還是那些革命會黨,在他們眼裏始終是把我們當外人來看待,我們無法猜透他們每個人心裏的盤算,也無能為力插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