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舉人看了一眼袁肅,好一會兒過後才認出了這名軍官,當即心頭又湧上一股怒火,忿然的斥道:“老夫認識你,你前不久還到我府上索要保境資費。哼,真是可笑,爾等拿了保境資費,到頭來何曾見過爾等保過境、安過民?”
袁肅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不過語氣依然不疾不徐的說道:“張大人,事已至此,你隻顧著埋怨我們難道就能抓住那些盜賊嗎?我們軍人確有保境安民之職責,但我們並沒有神通,既不能未卜先知,又不能飛天遁地。為今之計,還請張大人盡可能配合,這樣我們才能在最短時間將這幫惡徒繩之於法。”
張舉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漸漸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雖然他心中的怒火依然無法平止,但袁肅的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自己再糾結於情緒也是無濟於事。他緊接著歎了一口氣,轉身邁步走回中堂大廳,同時留下一句話:“進來再說。”
陳文年讓士兵們留在小院子裏,他與袁肅以及另外兩名軍官跟著張舉人走進大廳。
此時大廳裏麵聚集著不少人,大部分應該是張家的親屬,還有一些女眷和孩童。在大廳旁側專門收拾了一片空地,地上簡單鋪有席子或布單,安置了七、八名受傷的人。女人在低聲啜泣,孩童們則躲在婦人的懷抱裏或睡或鬧,那些傷員有的毫無動靜,有的則哀號不止。大廳後門和側門都有手持不同武器的青壯把守,這間廳堂儼然就像是一處臨時避難所一樣。
廳堂上的人看見官軍走進來,原本繃緊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一些,不管這些官軍是不是來遲,最起碼現在能給人幾分安全感。
張舉人在主座上坐了下來,神情一下子變得疲倦而彷徨,之前激動的態度一掃全無。
陳文年側過身子對袁肅說道:“梓鏡,你既與張舉人認識,還是由你去問話。我先去詢問其他人,稍後我們再合對合對。”
袁肅點了點頭,隨後走到張舉人麵前,既然陳文年會去詢問其他人,那早晚會了解清楚昨晚發生劫案的細節經過,自己沒必要再向張舉人問這方麵的問題。略作一番思索,他平靜的開口問道:“張大人,府上眼下傷亡如何,需不需要我們從城內調派醫務到此?”
張舉人彷佛情聞言觸動,眼圈忽的一紅,渾身上下漸漸顫抖起來。他伸出一隻手撐住自己的額頭,似乎擔心情緒失控之下會摔倒下去。起伏的喘了幾口氣之後,他沉聲說道:“這些挨千刀的惡賊,搶劫身外之物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害人性命,老夫的內人和次子在昨晚的事故中雙雙遇害,連同還有十多位家丁仆從……”說到這裏,喉頭被一腔傷悲哽咽住,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聽到這裏,不禁袁肅吃驚不小,不遠處的陳文年同樣露出沉重的臉色。
袁肅萬萬沒想到這些賊人竟如此凶狠,常言道“做賊心虛”,但是發生在張府的入室搶劫行為非但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反而顯得十分猖獗狂妄。他凝重的吐出一口氣,神情肅然的說道:“張大人,對於您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還請節哀。下官現在不能做出太多的保證,但是我承諾會在最短的時間裏將這些凶手緝拿歸案,也必然會給予這些凶手最嚴厲的懲罰。”
他說出這番話時一副正義凜然的氣勢,語氣更是鏗鏘有力,雖然終歸是一句沒有太多實用的空話,但仍然能給人帶來了一種安慰。
張舉人苦悶的點了點頭,長歎一聲之後,他又說道:“那些惡徒還擄走了府上的女眷,當真是禽獸不如。”
袁肅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線索,之前他曾聽外麵的護院槍手提到過,昨晚那些歹徒劫走了幾百石的糧草,如果再加上擄走人質的話,那這夥歹徒逃跑的速度不可能太快,也不可能藏匿的周全,倒是能夠方便官軍追查下去。
一念及此,他趕緊追問道:“府上有多少女眷遭到劫持?”
張舉人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尚未可知,不過,老夫的侄女現在下落不明,有人說她從偏門逃出去,也有人說好像被那些惡賊劫走,唉,唉!”
袁肅臉色微有變化,再次問道:“是張涵玲,張小姐嗎?”
張舉人苦惱的說道:“正是……”
袁肅一時哭笑不得,他勸慰的說道:“張大人大可寬心,張小姐目前正在我們七十九標標部,今日早上若不是張小姐前來通報,我們根本不可能這麼快知道安山鎮發生事故。”
張舉人立刻抬起頭來,臉上傷感的神色消弱了一些,他迫切的問道:“你說什麼?張涵玲在灤州城?是她趕去通知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