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期間,督練公所的訓練照常進行,盡管城中仍然沉浸在節日喜慶之中,可對於很多窮人來說他們的新春佳節早已經過去,接下又該為新得一年的生計而忙活去了。
到了初五這天,王磷同毫無預兆的突然來到標部大院拜訪袁肅。他自然知道袁肅早上會在南郊督練公所,所以特意挑在快到黃昏的下午時間。
與王磷同見麵後,袁肅赫然發現對方腦袋後麵的辮子已經沒了,而且也不再穿著那身清朝的官袍,手裏還裝腔作勢的拿一根“司的克”文明棍。單單從這一身行頭就能看出,王磷同已經完全做好與清朝劃分界限以及隨時出任民國地方官員的準備。
而王磷同此番前來的目的,正是為了通知袁肅,諮議局將會在初八那天掛牌成立,希望袁肅到時候能夠到場捧場。袁肅心裏很清楚,王磷同並不是想要自己去捧諮議局的場,而是意在與諮議局同一天成立的灤州共和政府。
原本以為這件事會在年前就能辦下來,沒想到王磷同前後倒是花了不少功夫。
想來也是,畢竟一州之內有許多屬縣、屬鎮,下麵的這些官衙都要通知到位才是,這其中自然是需要一些時間。
當即,袁肅自然沒有任何猶豫,很是爽快的答應下來,並且直接表示到時候他會到場參加諮議局和灤州新政府的成立典禮。
得到袁肅的應諾之後,王磷同立刻露出欣然的表情,忙不迭的說一番感謝的話。
袁肅問及諮議局選舉的事情,當然他並不是關心民主工作的開展過程,僅僅是隨意閑談一番,以示自己關心灤州地方的政治新聞。在過去的幾天裏,他幾乎沒有聽說過任何選舉的動態,按理說這可是灤州地方的大事情,地方報紙必然應該跟進報道才是。
王磷同似乎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含糊其辭的說了一些不相幹的事情。
由此可見諮議局從籌備到正式掛牌成立,其中已經忽略了選舉這個環節,即便有那也僅僅是一帶而過的形式罷了。灤州豪紳們甚至有可能都沒有讓王磷同參與這件事,隻是最後向王磷同彙報了一下所謂的選舉結果。
考慮到這一點,袁肅沒有在這件上談下去,既然王磷同今日前來的目的已經到達,他現在還有其他公務要處理,正打算就此結束這次會麵。
不過就在這時,王磷同沉吟了一陣,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袁大人還記得上次來過灤州的彭加勒先生嗎?”
袁肅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當然記得這個洋人,於是問道:“怎麼,這個洋人最近與王大人有聯係嗎?”
王磷同點了點頭,說道:“就在除夕那天下午,彭加勒先生從天津發來一封電報,表麵上是祝賀,但是電報裏麵也提到關於在灤州投資開辦礦場的事情。彭加勒先生似乎對這件事很上心,希望我們這邊能盡快給一個答複!”
袁肅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後問道:“王大人是如何答複的?”
王磷同連忙說道:“哪裏哪裏,在下豈敢隨意答複這件事,就是因為事關重大,所以才特意前來向袁大人請示。”
其實在收到電報的當時,他並沒有覺得這件事應該請示袁肅,之前袁肅已經對自己說過,與洋人合作的事情雖然要慎重再慎重,但對方是不會插手。隻是最近幾天他忽然發現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自從諮議局越來越加緊籌備進程,灤州豪紳漸漸變得越來越不買自己的賬,這可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或許在這些有錢有勢的大老爺們看來,他們能夠通過諮議局來獲得灤州地方的統治權。人一旦“有錢有勢”之後,自然渴望著能“有權”,再加上王磷同平日就是一副軟柿子的模樣,所以大家都沒有再把他放在眼裏。
表麵上看去,這與彭加勒的事情完全是兩碼事,但是王磷同卻敏感的意識到兩個層麵的問題:其一是自己在灤州的權力地位正在漸漸消弱,另外一點那就是如果自己不能在執掌灤州的民政之權,彭加勒怎麼可能還會繼續找自己談合作?
經過這幾天時間反反複複的思量,他最終做出了一個決斷,與其等著灤州豪紳架空自己,還不如盡快找到一個有實力的靠山。雖然這是一個兩害相較取其輕的決斷,但是對於他來說,當一個毫無利益可圖的傀儡,還不如當一隻有肉可吃的走狗。
至於這個靠山的人選,在眼下看來顯而易見隻有袁肅!
袁肅可不是蠢人,他當然知道王磷同絕不是因為事關重大才來找自己,豈不說之前自己已經對王磷同表過態,再者真若是什麼要緊事,犯不著過了好幾天的時間才來請示。不過他沒有在意這些,隻是笑著說道:“王大人,招商引資之事我一個武夫又怎麼懂得這其中的道理?就算王大人一時想不通,那也應該去找城中的大商人請教才是。”
王磷同嗬嗬笑道:“畢竟早先彭加勒先生是希望袁大人也能支持這次投資,想來這件事隻能來請示袁大人你了。”
盡管袁肅並不清楚王磷同為什麼突然變的如此謹慎,而且愈發明顯的是一副以自己馬首是瞻的態度,但是這總歸是一件好事。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奠定自己在灤州的領導地位,王磷同現在好歹是地方大員,連這樣的大員都奉自己為首,日後的發展必然能更為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