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熬好了,娘要親自喂給八王爺喝,可八王爺的雙眼從剛才就一直沒離開我的臉龐。看得我既心虛又不好意思。娘隻好叫我試試,我舀起一勺,送到八王爺嘴邊道:“爺爺,吃點吧!”他這才張開了嘴。整整一碗粥,毫無保留地進了八王爺的嘴。娘和爹這才展開了笑容。能吃是福啊!八王爺這麼聽我的話,爹便叫我多陪他待會兒。我隻好坐在床頭,給他講趣事兒。雖然他開不了口,但他眼角的笑意我看的出來。說了很久,茶也接二連三地喝了好幾杯。看他眼皮似乎沉沉地,我便躡手躡腳地出去了。憋死我了,喝了那麼多茶,總不免要上趟廁所的。
剛從茅房裏出來,心突然一緊,糟了!徑直就往正房衝,啪地一聲推開房門,就衝了進去。隻見八王爺已經閉上了眼。正要上前細看卻被娘一把拉住:“輕點!你爺爺才剛睡下!這麼大姑娘了,還冒冒失失的!”
我急得直跺腳:“不好啦!娘,爺爺他……爺爺他可能……”
娘一聽,也明白了我的意思,臉刷地蒼白了,慌亂地上前探鼻,繼而失聲喊道:“父王——”
歉疚和自責湧上心頭,我不自覺地也跪了下來,哭喊著:“爺爺……”
一時間又衝進了許多人,屋裏又是一片哭喊聲。
大夫一再確認,眾人又遲遲不肯離去,都以為奇跡會再次出現。可我知道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之前,黑白無常一定都候在旁邊,一等我離開就將魂魄勾走了。這麼放著屍體可不好,我隻好勸著二老早點將八王爺下葬。等了一天,世子爹才這才忙活起來下令辦事。
又是發訃告,又是置辦靈堂的,和之前“我”的喪事自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死的是當朝皇帝的親叔叔,自然是要好好地辦,厚厚地葬。孝球、門麻,棺材靈幡、金銀錁簍,挽聯、白幡,還有一個大大的奠字,到處都是素服白布,加上翩飛的黃白錫紙的灰燼、嫋嫋升起的白蠟的青煙及人們臉上肅穆的表情,整個王府都沉浸在一種哀痛、悲傷的氣氛之中。死氣沉沉,沒有歡樂,也沒有人敢於歡樂。倒把我這個對八王爺沒有什麼深厚感情的人悶壞了。心裏隻是隱隱有些愧疚,明知自己能挽留他一些時候,卻沒曾留心,倒叫爹娘白高興了一場。
披麻戴孝地跪在靈堂裏,學著那些真正流淌著寒家血液的子孫們,哭喪著臉,再用放大鏡放大自己內心的愧疚,用轉換機將愧疚轉化為悲傷,時而低聲啼哭,時而嚎啕大哭。再是機械地,在“家屬回禮——”聲中給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俯身磕頭。
“司天監提點羅大人來訪!請客人上前!”那個大嗓門又喊道。
前來吊唁的人,先是跪拜,有心的就和身為世子的爹客套幾句,無非就是“請節哀,死者已矣”之類。但是來人的說法倒是有些新意:“聽說王爺生前曾回光返照,這是孝感動天,也是上天對王爺的眷顧啊。更何況王爺當時是含笑而去的,身旁又有親人陪伴,世子不必傷懷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