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家回來後,我心裏一直惴惴不安,縈繞著一股陰雲。
我倒了一杯伏特加,站在窗前,目光失焦的看著窗外的鵝毛大雪,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來。
腦海當中全是她沒入心髒中啃食的畫麵。
我媽交代我,她要是有精神病,要麼就帶去做檢查,要不還是斷了,要我以後找個正常點的女生過日子。
“哢嚓。”
房門被打開,是她回來了。
我站在窗前未動,腦海中想著的,都是自己要如何勸她,如何糾正她的習慣。
我舉起酒瓶,猛然朝喉嚨灌下一大口伏特加,酒精的能量讓我心中有了底氣。
“你怎麼了?”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
就在我隨時準備將滿腔的話語發泄出來之時,熟悉且帶著關切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兩截手臂從身後環繞向我的腰肢,我低頭瞧見她的手上戴了一雙天鵝絨的手套。
她整個人貼在我的身後,語氣極其輕柔:“要不要我陪你喝?”
她的話,讓我隨時準備爆發的火山被豁然壓下。
我的拳還沒打出去,就已經被團溫暖的棉花團團包圍。
我拿著酒瓶,和她坐在沙發下的地板上,背倚靠在沙發之下,身旁的她,修長的雙腳交疊翹起,腳趾雪白如豆。
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這時的她,與愛吃生猛吃食的她聯係起來。
是時候糾正她這個毛病了。
我這樣想到。
“你知道嗎,我最近特別想吃一個東西。” 她喝下辛辣的酒水,率先開口。
我問:“是什麼?”
“你知道嗎?”
她亮晶晶的眉目帶著期許:“有一道菜,會抓來一隻猴子,把它固定在一個鐵籠子裏。”
“最主要的是固定好它的頭蓋骨。”
“用手術刀把它的頭皮切開,露出頭蓋骨,再用電鋸環繞一圈掀開猴子的頭蓋骨,露出腦髓。”
陳紫嫣抱著雙膝,側頭枕在膝蓋上,一頭長發垂下,看著我:
“再用勺子,一勺勺挖下猴子鮮嫩的腦髓...”
“夠了!”
我當即大怒。
通過她的描述,我的腦海中自動腦補出猴子在鐵籠當中掙紮,恐懼,無助,卻又隻能眼睜睜看著西裝革履,溫文爾雅的人類拿著勺子。
準備吃下自己的腦髓!
我的靈魂開始了顫抖,鬱積在心中那股氣勃然迸發!
我直接朝眼前這女人憤怒的咆哮起來:
“雞鴨魚鵝牛羊...這些東西你吃不了是不是!非要去尋刺激,吃別人沒吃過的東西你才甘心嗎!”
“吃!吃!吃!”
“啤酒燒烤小龍蝦滿足不了你是吧!”
我語無倫次,話語激動,在這之前,我總是縱容,遷就她!
而這一次,我的怒吼聲響徹房間,“為什麼,為什麼要吃新鮮的,為什麼!吃貓,吃猴子,還有什麼是你吃不下去的!”
“要不你把我也吃了吧!”
“我沒有吃貓..”
“猴子我隻是說一說...而已..”
她的眼眶泛起水霧,瞬間紅了一圈,顯然委屈的不行,她張開雙臂一副要抱抱的柔情模樣。
這讓人無可奈何的樣子。
更是讓我的怒氣更甚!
“夠了!別再這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了!”
“嘭!”
我再次怒吼,一拳砸向沙發前的玻璃桌。
這一刻,玻璃桌崩裂開來,尖銳的翹曲的玻璃碎片好巧不巧的劃破了我手腕的皮膚。
血液,在我激烈情緒還有酒精的加持下,經過心髒高強度的泵出,刹那間噴湧,順著手指淌下...
快速失血讓我感覺頭暈目眩,眼簾一陣低垂,視線漸漸變得昏暗...
最後關頭,我看見陳紫嫣連忙的給我檢查傷口,焦急萬分呼喊著我的名字。
8
“滴,滴,滴。”
我緩緩睜開了雙眼,消毒水的味道不源源不斷的湧入我的鼻腔,直至填滿。
是在病房內。
我微微側頭,看到我的手被陳紫嫣視若珍寶的抓住,緊握在手,放入懷中,她的頭匍匐在床的一側,長發柔順的搭在潔白的被子上,睡的正香。
她很愛我。
我在這一刻感覺得到。
我收回目光,聽著檢測心率機器的‘滴滴’聲,看著天花板怔怔出神。
片刻之後,我釋懷了。
她隻是喜歡吃新鮮的食物罷了。
隻要我看好她,不讓她去碰猴子一類的食物...就算不得太過離譜。
且我相信,我能有這個能力去看好她。
至於貓。
我沒有證據證明她真的吃下了貓,更何況...在某些地區,也確實會用貓來煲湯,名喚虎湯。
還是那句話,決定一個人適應能力的,是習慣程度的問題。
我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況且,我很愛她,這一點我無法否認。
大約一個星期後,我出院了。
在家修養期間,她不允許我做半點家務,給我端茶倒水做飯,宛如一個勤勞的田螺姑娘。
窗外大雪紛飛, 她戴著手套端著盤子放到桌上。
笑著喊我:“吃飯了~!”
“嗯。”
我點了點頭,自若的走向桌子,自從那次之後,她說她改了,之前吃的那些她隻是覺得獵奇,新鮮。
想要更多的嚐試。
我笑著點頭,這樣一來也不忘我大出血進了醫院。
來到餐桌前,我看了眼今天的晚飯,微有些皺眉。
西餐盤裏擺放精致的是一截細小的,我看不出來的食物。
上麵裹滿了醬汁,賣相十分的好。
“這是什麼?” 我問。
她笑著開口:“你先嚐嚐,這是前菜。”
“還整的花裏胡哨的。”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接過她遞來的刀叉,將盤中食物一分為二,放入口中咀嚼。”
“嗯。”
我忍不住讚歎的點頭,這肉入口即化,細嫩且略有些Q彈的口感讓我嘖嘖稱奇。
我想,這或許是某種海貨,亦或者是皮凍之類的食物。
因為隻有這些東西,才能製作出這細小卷曲的形狀,且中間缺失的部分,更加能印證這肉是卷曲起來的這一點。
至此,我靈感迸發。
為什麼不學幾道素菜,模擬出她喜歡吃的形狀,這樣一來,任何她想吃的食物,都不需要去真吃了。
就在我暗自竊喜的時候,坐我正對麵的她戴著天鵝絨的絲滑手套,優雅的吃下盤中食物。
極為滿足的微笑著,滿是愛意的看著我:“好吃嗎?”
我微笑著,竊喜著:“我媳婦的手藝真不錯。”
9
積雪開始融化,天氣由冷轉暖。
我和她的感情也和天氣一樣,暖的愈發濃厚。
常人總說一對情侶在一起久了後會失去當初的熱忱,但我們不一樣,到現在還是和初時一樣,彼此間濃情蜜意。
但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陳紫嫣自打我受傷後不久一直戴著的手套。
到現在也沒取下來。
我問她的時候,她給我的回應是:怕冷。
我表示理解,況且藍色的天鵝絨手套更加顯得她知性且優雅,像民國時期的大少奶奶那般。
還增添了許多的情趣。
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時至今日也未取下手套,讓我的心中漸漸起疑。
已經消散許久的不安感覺再度湧上心頭。
我想起那天吃的那一‘截狀’的前菜,心跳緩緩加快。
久違的反胃感朝大腦之中席卷而來。
腦子裏飛快的閃過恐怖的畫麵。
我的女朋友,身材高挑的她,站在廚房的砧板前,將自己的手指擺在上麵,另外一隻手拿著菜刀。
切下。
小嘴裏說著:新鮮...
去骨,烹飪,端上餐桌,含情脈脈的看著我品嚐...
想到這裏,我通體冰涼,心髒和脈搏劇烈跳動的厲害,甚至想要嘔吐。
但是。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單純的臆想,單方麵的揣測..
壓下躁動的胃溶液,我決定弄清楚真相.
晚上,她一如往昔躺在我的臂彎當中刷著視頻,有時笑有時嗔,偶爾對我描述著視頻裏的內容,再興致勃勃的拉著我一起看。
我仔細的打量著她的手,白皙細嫩的手腕前,戴著一雙柔軟絲滑的手套,看不見五指。
我觀察著,她的十指當中是否有那一根僵硬且不自然。
感受到我的目光,她扭頭看著我,“你在看什麼?”
我:“你能摘掉手套嗎?”
“我怕冷..”
“這已經是三月了,你還怕冷?” 我的眼神在頃刻間陰了下來,直接死死握住她的手腕。
她扭動著,不斷掙紮。
我力量比她大了許多,強硬的扯下其中一隻手套。
修長五指根根分明,完好如初。
“你要幹什麼!啊!”
麵對她的驚呼,我壓著她,粗暴的撤下她另外一隻手套。
下一刻,我的瞳孔猛然睜大,不出我所料,她少了食指。
手套內填充著義肢,導致我之前並沒有發現!
“你...!你那次給我吃的...是你的手指!”
我驚恐開口,胃溶液在肚裏躁動不安。“嘔!”
我出現了幹嘔的症狀,還沒等她回答,我徑直跑到浴室,跪著趴在馬桶上。
臉朝下瘋狂嘔吐了起來。
我怎麼能想到,她竟然要我吃下了她的手!
“分手!我要和你分手!”
“你這個變態!”
“嘔!”
我撕破了臉皮,嘔吐著模糊不清朝她怒吼起來。
她帶著哭腔跑到浴室門口:“沒有,我沒有!你誤會了!不是你像的那樣的!”
“我還以為你改了,沒想到你越來越過分!”
“沒有,我真的沒有..”
她長長的睫毛沾滿了水霧,臉上掛著淚痕朝我不斷搖頭。
“算了,分手吧。”
我站起身來,滿臉疲倦的開口。
“分手?那天殺豬的時候,你暈倒了還痙攣,我怕你窒息,把手指塞進你的嘴裏。”
“你把我手指咬斷了,你記得嗎!”
痙攣?
我聽到這個詞,大腦不由得一陣頭痛,但又一片空白,想不起半點片段。
我隻是依稀記得,我的確有癲癇病史...
難道我又誤會她了?
我皺眉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嗯...”
陳紫嫣的鼻頭微紅,淚水流過嬌俏的下巴落在地上。
我伸手擦去她淚水,在她額頭一吻:“對,對不起..”
聽到我的話,她埋頭進入我的胸膛,小聲的抽泣:“我的手指,新鮮嗎?”
滿懷內疚的我在刹那間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已經習慣了。
於是,陳紫嫣笑著,溫柔的撫摸著自己圓潤的肚子,眼裏滿是愛意。
“那麼...我們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