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對話心理治療的操作
意象對話心理治療是以前麵所述的心理學原理為基礎的一係列心理治療的技術和方法。
心理學理論的目標，主要在於發現。我們希望通過理論，能發現心理現象的基本規律。人們會期望這些規律——如果我們發現的規律是正確的，能夠是永恒不變的。當然，對“永恒”必須有所限製。一是我們不可能發現永恒的科學真理；二是正如我們所說，心理現象本身不完全是“客體”，它本身就和人們觀察時所用的參考係有關。但是即使如此，至少有些基本層次（或許我們可以稱為“元規律”）是相對永恒的。比如“心理現象本身不完全是‘客體’，它本身就和人們觀察時所用的參考係有關”，如果不錯的話，它就是基本層次的規律。而且在人們的參考係沒有大的變化時，它基本是不變的。如果有人批評：意象對話所提出的心理學理論中有一部分不是新的，而是對精神分析或人本主義或其他心理學理論的重述。我將回答說，這是必然的。因為前人的偉大發現不容抹殺，我們的理論必須建立在他們的理論基礎上。
而心理治療的技術和方法，歸根結底是一種工具，目標是為了使用。它不需要有永恒性，甚至不需要有相對的永恒性。它的價值將延續到它還有實際用處的時候。而且和理論不同，技術方法也不需要有唯一性——即使這世界上已經出現了有效的方法，也不意味著我們不可能創造一種新的方法。隻要這種方法本身在理論上正確，在使用上有效，而且和舊的方法相比有某些特別的優點，它就有存在的價值。如果有人批評意象對話中沒有新的方法，這對它將是致命的。幸而，我相信本書將向大家證明事實不是如此，意象對話中還是有一些新的方法的——當然，我也必須承認，這些方法也並非完全是新的，它隻是對已有的舊方法的改進和創造性地綜合。不過，哪種方法是全新的呢？
這一部分是意象對話方法的介紹。第8章介紹一次意象對話的基本操作。以後我們將分幾章介紹各個具體操作步驟。隨後，我們將介紹一種特別有效的意象對話方法即人格意象分解，並介紹一些其他輔助性的方法和技術。最後，我們將介紹用意象對話進行診斷和建立關係的方法，並對一些常見問題的處理進行了簡單介紹。最後我們將概要介紹用意象對話進行心理治療的全過程。
意象對話基本方法
這一章將介紹意象對話的基本方法，不過我們要注意，意象對話的實際操作方式將是靈活多變的，不會完全按照這個標準進行。
引入的過程
一、姿勢
意象對話對外在條件的要求不多，在一般實驗室都可以做。來訪者可以保持坐的姿勢，如果有躺椅，半躺的姿勢也可以。具體用什麼姿勢由心理治療師來確定，原則是有利於來訪者身心放鬆。半躺的姿勢一般來說比坐著更放鬆，但是，如果谘訪雙方還不十分熟悉，是異性並且來訪者在性上格外保守，則半躺反而是一個比較容易造成緊張的姿勢。如果我們發現來訪者的姿勢很不利於放鬆，比如，雙臂抱胸等，則可以指導他做一個調節。
二、說明
在實際操作之前，我們首先要簡要說明這個方法，從而引入意象對話。
簡要說明的作用，主要是為了讓來訪者有安全感，不會因突然做一個不熟悉的操作而擔心。
對兒童的說明可以很簡單，我們隻要說：“我們做一個遊戲吧，我說什麼，你就想象什麼。然後你告訴我你想象出來的是什麼樣子。”或者說：“我們一起編一個故事吧，故事的一開始是……”
成年人戒備心強，對成年人的說明需要稍微詳細一點。比如：“我有一種心理測驗的方法，很有趣，就是通過想象，可以測出你的心理。”一般來說，人們對心理測驗都很有興趣，這樣說就可以了。解釋也可以多一點，但是也不需要太多，不需要解釋意象對話的理論，隻需要告訴他有一種心理學方法，可以對了解心理問題和調節情緒有作用。然後簡單說一下程序和要求。一是讓對方根據自己的要求進行想象。並要說明一下，不要刻意地、努力地想象，意象的出現應該是自動浮現在意識中的。還要告訴對方在想象過程中不要詢問谘詢者自己意象有什麼象征意義，以免中斷想象過程。如果想知道意義，在做完後我們可以做一點解釋。少數來訪者會覺得這個過程有些類似催眠，而且對催眠有一些誤解，心理治療師可以告訴他這不是催眠，而且我們也不會對他進行心理控製，一切發生的事情他都會完全有意識能自主。這樣消除來訪者的顧慮。
三、放鬆
下一步是放鬆。再調整一下姿勢，調節一下呼吸，要來訪者閉上眼睛（也可以不閉眼，但是還是閉眼比較好），並進行放鬆指導。
來訪者已經做過幾次意象對話，對這個過程比較熟悉；谘訪關係已經建立，來訪者心情比較放鬆的時候，放鬆指導可以十分簡略，就隻是說一句“放鬆”就可以。
如果來訪者是第一次做意象對話治療，或者心情比較緊張，放鬆的過程就需要長一些。通常我們所用的放鬆方法和行為療法中的放鬆方法一樣。我們可以從頭開始，指導來訪者放鬆每一個身體區域，具體是用平和緩慢的語調指導說：“現在頭放鬆、放鬆，脖子放鬆、放鬆……腳放鬆，兩腳放鬆。”當然也可以反過來從腳開始，最後放鬆到頭部。
有時候，我們也會借用一些想象輔助放鬆。比如，我們可以讓來訪者把自己想象為一支聖誕蠟燭，然後想象從頭部被點燃，“頭部融化，變成溫暖的燭油，緩緩地向下流，它流下到脖子，很溫暖舒適；現在脖子也開始融化，一股暖流向下流動……現在全身都已經融化，攤下來如同一攤燭油，很放鬆舒適”。
當我們確定來訪者已經放鬆下來後，就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進入想象過程
心理治療師可以先設定一個意象，並誘導來訪者去想象它。這個意象我稱之為起始意象或設定意象。起始意象往往象征意義比較單純，也就是說，它象征的是什麼大致是確定的。或者，在心理治療的情境下，這個意象的象征意義基本確定。而且，這個意象的象征意義和我們希望了解和解決的心理問題也是有關的。
最基本的起始意象是房子，“房子”的象征意義主要是象征人的身體或者人自我的心靈。在心理治療的情境中，房子主要是內心世界的象征。我們平時說“心房”，也就是潛意識中把心比作一個房子。當我們說“請想象你看到了一座房子”的時候，實際上對方在原始的認知活動中，就把這話理解為“請看看自己的內心世界”。因此來訪者想象出的房子的特點，就可以作為判斷其心理狀態的依據。
有人懷疑，來訪者真的“知道”房子象征內心嗎？他的想象真的是對人內心狀態的反映嗎？對此，我的回答是，在意識層麵來訪者很可能不知道，而且最好不知道房子象征著什麼。而在潛意識層麵，來訪者一定會知道房子象征著的是什麼，也就是說他的原始精神機構一定知道我通過意象向他詢問的是什麼。因為，在潛意識層麵，意象象征什麼是人人都知道的，不需要學習，人對大多數意象的象征意義的潛在知識與其說來源於後天，更不如說主要是先天的。
“房子”的想象是我用得最多的，因為它最簡單，而且它可以指示出人的心理的基本狀態。在做“房子意象”的時候，一般程序是：放鬆完成後，先指導來訪者說：“請想象你走出了我們的治療室，發現了一個以前沒有發現的門，你打開這個門，發現外麵是一條從來沒有見過的道路。你沿著這條道路往前走，告訴我，你看到的是什麼樣的路？路邊有些什麼？”這一個步驟主要是為了來訪者進一步進入狀態，並且測試一下他是否按照我們的要求在進行想象。當來訪者能描述他看到的情景和道路的樣子之後，再繼續說：“你沿著道路繼續走，突然發現在前麵路邊有一座房子，告訴我，那是什麼樣子的房子？”然後讓來訪者描述他所見到的房子外觀。
如果心理治療師從房子外觀進行分析發現，來訪者有某些心理問題而且可以給一些簡單的調節，這時他也可以開始做對意象的調節。如果不需要馬上處理，心理治療師下一步就可以讓來訪者想象自己進入這個房子，然後要求他描述房子裏麵的樣子，以及房子中的陳設和人物等。
房子內外的樣子象征著來訪者心理狀態，經驗研究已初步證明，心理狀態不同，房子的樣子也就不一樣，我們可以根據來訪者對房子的陳述得到許多對來訪者心理狀態的了解。(朱建軍著：《意象與神經症》，載於《博士論文》，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心理係，1998年版。)
“房子”是我用得最多的一個起始意象。還有其他一些常用的起始意象，分別可以探索心理的某些側麵。比如，讓來訪者想象掉進一個坑裏，然後問他：“你想象中的坑是什麼樣子的？坑裏有什麼東西嗎？坑是深是淺？是不是容易爬出來？”這裏的“坑”往往是所麵臨問題的象征，它可以展示來訪者現在麵臨的心理問題是什麼。再比如我們想知道一個女性對異性的態度，我們可以讓她想象一朵花，然後想象有一隻昆蟲正飛向這朵花。如果我們想知道一個男性對異性的態度，可以讓他想象一隻昆蟲正飛向一朵花。然後問女孩這花有什麼感覺，問男性這昆蟲有什麼感覺，並問他們想象中隨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所因而想象出的意象，會反映出他們對自己的性別和性的態度，也可以反映出對異性的態度。常用象征還有“山洞”，象征著潛意識中的自我或象征著退行的過程；“鏡子”，象征著自我意象；“藏著可怕東西的盒子”，用於發現來訪者潛意識中真正恐懼的事物等等。
除了用這些起始意象外，我們還可以有另外一些開始意象對話的方法，包括從來訪者的夢開始、從來訪者自己使用的比喻開始、從來訪者的身體感覺或異常姿勢開始、從來訪者自發產生的意象開始，以及從來訪者表現出的情緒開始。無論從哪裏開始，當來訪者進入了一個意象能比較自發地出現的狀態，意象對話就實質性地開始了。
對意象的分析和體會
當來訪者開始描述意象的時候，心理治療師就需要開始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就是分析和體會來訪者的意象，從而獲得對來訪者的理解和共情性的知覺。
因為意象的象征意義有一定的規律，心理治療師可以通過分析來獲得對意象的象征意義的一些了解。
還是以“房子”意象為例，根據我們總結的經驗，房子的具體特點分別象征著人的不同方麵的心理特點。
房子的破敗程度往往象征著來訪者心態是否自卑和消沉，一般來說越破敗的房子象征著越差的心態，越好的內外觀象征著越好的心態。
房子的顏色往往是性格和情緒基調的象征，冷色調的房子往往代表比較內向和情緒基調比較暗，暖色調則象征著比較外向或者比較熱情的情緒基調。每種顏色都有其獨特的象征意義，這裏先不具體展開。
房子的高低大小，往往象征著這個人是否“心量大”或“心胸開闊”，因此一般來說房子大些要更好。但是，太大的房子象征意義也未必好。
房子的材質往往和一個人的安全感有關，也和一個人性格的基本性質有關。過分堅固的材質，比如巨大的石塊做牆壁，往往象征著安全感缺乏。過分單薄的材質，比如稻草做牆壁，也象征著安全感缺乏。不過，前者會有過度的自我保護作為對安全感不足的補償，而後者則沒有這樣的補償手段。自然材質，比如竹木象征著比較自然的性格。對各種材質的意義我們有很詳細的分析總結。
房子的層數和房間數則和一個人性格複雜程度有關，房子層數和房間數越多，則一般來說這個人的性格越複雜。相反，房子結構很簡單則說明這個人的性格也比較單純。
房子的門窗大小和狀態則體現著這個人的“開放性”，門窗很小或者緊閉的人一般開放性都比較差，而門窗大和容易開啟則開放性比較好。
房子髒，則象征著消極的心理狀態，常常是有抑鬱情緒，或者是有恐懼情緒。
房子裏麵黑，象征著自我了解很少，自我了解是心理健康的重要基礎，因此房子裏麵黑的人，心理狀態往往也都不十分健康。相反，房子比較明亮的則相對心理狀態也比較好。
房子裏麵東西很亂，則往往代表有焦慮、煩躁的情緒。
房子裏的擺設、動物和人物分別有其象征意義。
……
雖然一般來說，房子的樣子越好人的心理狀態也越好，但是有一個例外。根據我們總結出的規律，過分美好的房子或者在某一個方麵過分理想的房子，往往都是癔症或者表演性人格的表現。比如黃金做的房子、水晶做的透明房子以及豪華的別墅等往往都出現在表演性人格上（未必到了人格障礙的程度）。
還有，我們必須注意，所有這些總結都不是必然性的，而隻是蓋然性的。象征意義絕對不是唯一的、僵死的，而是靈活多變的。而且，意象的整體或幾個意象的組合又會形成新的意義。我們不能僵化地套用對意象的知識，而必須靈活地去分析理解和領會意象所要告訴我們的意義。
其他各種來訪者想象的意象都有象征意義，心理谘詢和治療者可以分析其象征意義。對意象作分析的方法和榮格解釋夢的方法是完全一樣的，和弗洛伊德的不完全一樣，一般比較少用“自由聯想”。因為在意象對話的過程中，自由聯想會打斷對方的想象過程，幹擾後麵的想象過程。何況我和榮格一樣，認為夢中和想象中的形象大多是一些普遍性的象征，我不必讓來訪者做自由聯想，也可以知道它的意義。夢和意象都是原始精神機構活動的結果，有一樣的規律。在意象對話中來訪者想象出來的形象，很多都是榮格所謂的“原始意象”。如果我們熟悉這些原始意象，谘詢師可以很容易知道這個意象的意義是什麼。比如，想象中出現的長須老人，很有可能是“智慧老人”；想象中出現的老太太，則很可能和“母神”原型有關。
如果我們熟悉各種意象及其象征意義，分析意象會讓你感到非常的奇妙，你想象不出一個意象能告訴你的東西是如此之多。你可以知道來訪者的心理衝突、他的性格、他的思維方式，甚至可以猜出他的生活史。
一個意象有許多變種，每個變種代表總體上接近但是不完全相同的心理狀態。比如，水的象征意義主要和生命力、性、愛、滋養、關懷、創造力等有關。而水的這些意義之間也是有聯係的，當我們得到了愛和關懷，我們就有更強的生命力。當我們有生命力，也就更有可能給出愛和關懷。性可以是愛的一種，而且對某些人來說，它也是一種滋養。具體到某一次看見的水是什麼意義，就需要根據這次出現的是水的什麼變種來分析，泉水也許更常代表他的生命力，不過也可以代表性和創造力；遊泳池中的水則很可能是和性有關，因為遊泳常常是性行為的象征；奶是水的一個變種，它象征的往往是母愛和關心滋養……水的狀態的不同也反映著他的心理狀態的不同，如果水清澈，心理狀態一般比較好；如果水渾濁肮髒，則必定有某種心理問題存在。
在意象對話進行的時候，心理治療師一般不對來訪者解釋意象的象征意義。這和精神分析的做法是不同的。精神分析治療中解釋有很重要的意義，通過解釋過程，來訪者可以把原來不能理解的、潛意識中的內容提升到意識的領域，這對治療是很關鍵的一步。而意象對話起作用的方式和精神分析不同，我們不是提升潛意識的內容進入意識，而是直接在潛意識中處理這些內容，因此我們不需要來訪者知道意象的意義。相反，對來訪者解釋反而會幹擾意象對話過程的進行，容易使來訪者過分理智化。
有時，來訪者受自己的邏輯思維的限製太多，在想象的時候，所想象的東西多是“不奇怪”的。比如，在想象房子的時候，想象房子中有什麼東西，他們想象的隻有桌子、椅子、床等“房子中應該有的”東西。對他們的意象，也可以分析，因為房子的樣子、桌椅的種類，這些也可以反映他們的心理。但是，局限多，這個想象中體現出來的心理活動就必然少。我們可以有意識地加強他們想象中的奇異性。可以這樣對他們說：“在你想象的房子中，你可能會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在一般的房子中不常見的東西，甚至超自然的東西，這都沒有關係，看到什麼就說出來。”這樣，來訪者對自己的想象的限製就會少一些。
除分析外，更重要的是心理治療師要用心體會和感受來訪者所描述的各意象所體現的總體氣氛和情調，體會這些意象給心理治療師帶來的情緒和感受。體會的意義遠遠超過分析。如果沒有體會和感受，分析就成為一個非常理智化的過程，一個智力的過程，而沒有感情上的互動，沒有心理治療師和來訪者之間心與心的交流。這樣，分析就很可能出現這樣的現象：心理治療師的分析從邏輯上似乎無懈可擊，但是明顯不符合來訪者的情況，成為一種紙上談兵。
治療性的意象互動
下一步，就是用象征性意象和來訪者進行互動，從而促進來訪者的領悟和改變。
心理治療師根據來訪者的意象，了解和體會到了他的心情，也知道了他的防禦機製等，就可以相應地應對。和其他心理治療一樣，心理治療師根據需要可以有支持也可以有質疑，也可以運用任何會談技術，但是，心理治療師的任何回答都必須轉換成意象形式說出來。
例如，來訪者想象出的房子，大門被一個生鏽的鎖鎖死了。心理治療師問：“為什麼這個門鎖得這樣死？”來訪者回答說：“不知道。”心理治療師讓他做一個自由的猜想，來訪者回答說：“是因為裏麵有些東西。”心理治療師根據意象以及前麵對他的了解分析：藏著的東西也許象征著他不敢麵對的某些情感。心理治療師想要鼓勵他探索自己的內心，於是就把這個鼓勵轉化為意象，說：“不能把好好的一個房子總這樣關著吧，要不要找個大錘把鎖砸開？”
當然，應該用什麼意象，要根據心理治療師的經驗判斷來決定。要分析，來訪者需要的是什麼，是支持、是質疑還是什麼，然後，說出代表心理治療師的應對方式的意象來。
來訪者受誘導後會產生一些新的意象，這些意象代表著來訪者原始精神機構中的認知，代表著在深層人格中來訪者對心理治療師的回應。這些新的意象也是有象征意義的，心理治療師根據這些新意象繼續進行分析和體會，了解到來訪者的回應，再根據情況進行新的誘導。比如來訪者想象中砸開了鎖，打開了門，發現屋子裏黑暗肮髒，而且有很髒的老鼠在亂竄，他在想象中很討厭這個屋子，想把整個屋子燒掉。心理治療師判斷那老鼠象征著他的心理問題所在，而“燒掉屋子”是一種破罐破摔的表現，於是就對他說：“屋子燒掉太可惜了，我們能不能想一些其他方法，解決老鼠的問題呢？”在心理治療師提出這個建議後，來訪者又會有回應……整個治療過程就是這樣循環繼續。而心理治療師的幹預也都在用這樣的方式進行著。
有時候，心理治療師不能在當時分析出來訪者意象的意義，這並不意味著治療不能繼續進行。心理治療師可以根據自己的現場感受和體會，根據對意象的大致感受，把來訪者的描述當做一個寓言故事，再根據自己直覺中似乎好的方向來提出建議。我們的經驗表明，如果心理治療師的心理健康程度比來訪者好，而且在正麵對的問題上，心理治療師沒有嚴重的情結，則心理治療師給出的建議都比來訪者原來的措施要好而且對來訪者會有幫助。有一個個例，認識領悟療法的心理治療師張堅學醫生曾經用意象對話做過一個心理治療，他對其中出現的意象的意義卻並不明白，隻是根據自己的感受來做指導。而我研讀了他的案例，卻發現他選用的意象都是有治療效果的，按意象對話的理論是正確的。如果心理治療師本人的心理健康狀態不好，或者剛好在這個問題上有情結，則他給出的意象往往會不適當。因此，意象對話對心理治療師是有要求的，要求他的心理健康、很少情結並且對自己的情結很清楚。
雙方都通過描述意象來表達自己，以此方式進行對話，則此對話直接作用於人格的深層以及原始精神機構，這就是意象對話的核心。
在每次意象對話結束的時候，一般我們會先讓來訪者想象他從那個意象領域中回來，回到心理谘詢中心或心理治療室，然後再讓他慢慢睜開眼睛（可以數1、2、3,讓來訪者在聽到3的時候睜眼）。
簡單總結並布置作業
在我們完成意象對話後，可以簡單詢問一下來訪者的感受，也可以簡要回答來訪者的一些疑問，但是總體上依舊不作詳細的分析。詳細的分析會把來訪者引到理智化的討論，反而會減弱在人格深層的衝擊力。
還需要布置一些意象作業，讓來訪者回去練習。如：“想象擦亮房子的玻璃，每天做20分鍾。”
現實治療的理論中有一個觀點，即意象也是一種行為，一種心理內部的行為。我同樣持這個觀點。意象對話中做一個想象和行為治療中做一個行為訓練是同類的。一個新的行為模式要建立，不是做一次新的行為就可以的，而需要多次重複新的行為；同樣，一個新的意象要替代舊的意象，也需要多次想象這個新的意象，需要多次在想象中改造一個舊的意象。所以，布置意象作業，讓來訪者練習，這是很重要的。
我要求“想象擦亮房子的玻璃”的來訪者原來很抑鬱，她原來想象中的房子的玻璃上滿是灰塵，看不到外麵的東西。這象征著抑鬱狀態。原來來訪者想象中的自己，就是呆坐在房子中滿是灰塵的沙發上。我們讓她想象自己“擦亮房子的玻璃”，就是讓她自己做心理暗示，要行動起來，擦掉心靈中的灰塵，也就是讓她通過這個想象，把自己的消極情緒轉化為積極的情緒，轉化為“幹淨透明的窗玻璃”所象征的愉悅的情緒。
每一次，開始想象的時候，窗玻璃上都滿是灰塵。這些灰塵就是抑鬱所具有的能量。抑鬱積聚得越多，抑鬱的能量越大，想象中的灰塵越多。而想象一次“擦玻璃”，抑鬱也就會少一些。
一次想象後，玻璃在想象中會被擦得很幹淨。但是，在下一次，當她想象這個房子的時候，往往看到的還是有灰塵的玻璃。這是因為，積聚很久的抑鬱不可能在一次想象後就清除幹淨。在想象一次後，心情會好一陣，但是後來就又開始抑鬱。
我們就要繼續讓她想象擦玻璃。
直到有一天，她想象的房子中，自發顯現出的是幹淨的玻璃的形象，就說明她的心理已經不再抑鬱，她已經不需要做這個強化練習了。
有的時候，來訪者會誤解這個練習的道理。我告訴他，在這次想象中，玻璃已經擦幹淨了。下一次想象時，玻璃還會髒，還要擦。要每天做這個練習，做7天，然後再來找我。結果，他本來在3天後，想象的房子中的玻璃就是幹淨的了，他卻強迫自己想象出一個有灰塵的玻璃，然後再想象擦它。對這樣的來訪者，我們需要更清楚地做指導，告訴他，如果想象中的玻璃沒有自發變髒，而是已經幹淨了，我們就可以結束此練習了，不需要強迫自己想象出髒玻璃。
強化練習要做的想象，根據情況不同，是多種多樣的。大多是把心理谘詢和治療時做的一些重要的想象重新做許多次。不過，因為強化練習是來訪者自己在家裏做的，做的時候是沒有心理谘詢和治療者在旁邊指導和支持的，所以，一般都不讓他們想象那些有危險性的、恐懼程度大的或者困難的意象情境。
比較熟悉意象對話的來訪者，其作業的難度可以大一些，甚至讓他們自己做整個意象對話過程也可以。
以上是意象對話的基本方法。實際操作中，在一次治療過程中，往往是先有一些談話，然後根據情況做一次意象對話。做完了之後，簡單總結並處理一些小問題就結束治療。並不是每次都做意象對話，也並不是做意象對話都采用這樣的標準程序。
根據意象對話的自身規律，經驗中我們發現，一次使用了意象對話的心理治療的時間比一般的心理治療的時間更長一點比較合適。一般的心理治療時間是每次50分鍾，而適當的意象對話治療時間是每次70分鍾到90分鍾。
引入的方法
第八章簡述了意象對話操作的基本方法，我們必須反複強調，意象對話並不是用一個固定的、教條化的方式來進行操作的。盡管設計一個標準化的程序，並嚴格按照這個程序操作，比較符合論文撰寫和數據統計的需要，也更有利於被學術界所接受。但是，這樣的方法不可避免地會不太適合每個來訪者的個別需要。因此，心理動力學定向的研究者必定會在一定程度上以犧牲程序的嚴格性為代價，以保證心理治療的最佳效果。一位心理動力學取向的心理治療師指出：“標準化減少了治療的真實性和有效性……從其最核心來看，治療過程應該是自發的、流動的，總會進入無法預期的新領域。如果要把治療變成一套公式，可以為沒有經驗的、沒有受到良好培訓的治療師提供一個統一的治療過程的話，那麼整個治療已經被扭曲了。”(IrvinD.Yalom著，張怡玲譯：《給心理治療師的禮物——給新一代治療師及其病人的公開信》，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04年9月版，42—43頁。)意象對話更是如此，除非為發表我的研究而迫不得已，否則沒有標準化的治療程序。我們所寫的任何程序和步驟都隻是參考性的，在治療實踐中都是可以更改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可以描述一下引導過程中常用的方法和常見的問題。
應用起始意象中的問題
應用起始意象引入一次意象對話，相對來說比較容易。因為起始意象可能的象征意義是大致上已知的（本書中不能羅列所有我們所用的起始意象及其意義，因為那將需要巨大的篇幅，而且對讀者沒有什麼意義。意象對話心理谘詢和治療師會在培訓中學習這些知識）。但是，危險也正在這裏，因為有相對比較現成的“答案”，所以心理治療師有時會教條地使用這些知識，生搬硬套地解釋這些意象，從而造成一些錯誤的理解。
即使心理治療師的“套用”剛好是正確的，如果他沒有用心去體驗來訪者，也不會有良好的互動和治療。而當一個人覺得對對方“很容易理解”的時候，他更容易產生一種不用心的傾向。在訓練中，如果我們發現一個心理治療師這樣做，我們會把他評定為“錯誤”，即使他的分析實際上正符合意象的真實象征意義。
還有一個問題是，我們怎麼保證用起始意象的時候，來訪者潛意識中對起始意象的象征意義的理解和我們的一樣，怎麼保證這裏沒有潛意識中的誤解？畢竟任何一個意象的象征意義都不止一個，所以這個擔心也是有道理的。在前麵一章，我們指出這個問題不是很大，一是因為我們所選擇作起始意象的都是含義比較清楚的那些意象，還有一點就是治療情境也限製了意象可能有的象征意義。正如日常會話一樣，會話情境可以減少歧義。如果一群工人正在協力搬動一個重物，工長在一旁喊了一聲“起”，大家都知道這表示要大家用力搬起這個重物。而一個睡懶覺的孩子聽到母親大喊“起”，也一定知道她是要他起床而不是搬重物。在用意象交流時，也是這樣。
還有，我們可以通過詳細描述起始意象的細節而減少歧義。比如，我有一個起始意象簡稱“盒子裏的動物”。實際做的時候並不是僅僅讓來訪者想象盒子中有一個動物，而是有一個比較詳細的情景描述：“請想象你來到一個奇特的動物寄養所，門口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分別站在左右。看一看他們什麼相貌服飾，而後你走進去，發現這個地方的動物都養在封閉的盒子裏。你想領養一個動物，但是你隻能隨意選擇一個盒子，你不知道裏麵是什麼動物，而且也猜不出。這個盒子非常奇怪，大小動物都能放在裏麵——你隻能碰到什麼就是什麼。你現在打開了這個盒子，請問，在你的盒子裏看到的是什麼動物？”
這樣詳細的情景描述就把可能的歧義避免了，因為，在想象中看到了盒子裏的動物意象時，他所看到的動物一定是和他自己的依戀狀態有關。我們可以根據這些動物是什麼來分析這個來訪者是不是和他的養護者曾經建立過很好的依戀關係。這已經為我們的經驗所證實。
從夢引入的方式
在我們的理論中，夢的規律和我們的意象對話是一樣的，它們都是同一個原始精神機構的認知活動。因此，夢的意象可以看做和意象對話的意象完全相同，所以意象對話也可以從夢引入。
從夢引入也是一個很方便的方式。在心理動力學取向的心理治療過程中，來訪者常會把自己印象深刻的夢講出來。精神分析的應對方式是解釋這個夢，而我們則是從這個夢開始做意象對話。
如果來訪者對夢的描述不很詳細，我們會先要求來訪者更具體地描述這個夢。當夢被詳細地描述出來之後，就可以要求來訪者對描述出的心理意象進行某些操作，於是意象對話過程就開始了。
操作可以是要求來訪者看清楚夢中的某個人物或事物。例如，來訪者提供了一個夢：“我被恐龍追趕，貫穿著整個睡眠時間，但我倒覺得挺刺激，不感到害怕。”我們可以要求他：“現在仔細看看那個追你的恐龍，你看它像是個什麼性別的恐龍？”
操作也可以是要求來訪者改變自己在夢中的一個行動。“現在先不要逃跑，站下來問一問那個恐龍：你為什麼要追我，你想要什麼？”
在這樣做之後，必定會有一個後果發生，我們可以根據這個後果，想象中繼續去做各種應對，而一次意象對話過程也就這樣繼續下去了。
從夢引入的方式和某些其他治療中的技巧，比如格式塔療法中的“表演夢”的方式有些相似，甚至可能會相同。我們不需要刻意強調意象對話和這些方法的區別，如果在做這樣的意象對話時技術上相同就由它相同好了。如果我們整個地去看意象對話的技術和格式塔的技術，會發現在總體上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從比喻和日常意象引入
當我們作比喻時，不完全是一種原始的認知，而是在原始認知基礎上，經過了意識層邏輯思維的加工，而得出了一個比喻。盡管如此，比喻中還含有原始認知的意象，所以也可以引入意象對話。
從比喻可以很直接地引入，我們隻要把比喻當做一個意象，直接開始詢問細節、提出意象改變的建議就可以了。
例如，來訪者說：“我就像一隻過去農村裏那種拉磨的驢，天天不停地轉啊轉，卻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
心理治療師可以直接回答說：“拉磨驢能去什麼地方，什麼地方也去不了。拉磨的驢一般都是帶眼罩的，你也帶著眼罩嗎？”
或者“你怎麼成了拉磨驢的呢？誰把你拴在了磨邊？能不能試著看看，當你還沒有拉磨的時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拉著你到了磨邊？是男是女，多大年紀？你拉磨得到的是什麼？”
來訪者的回答就是我們進一步做意象對話的依據。
這個方法適用於已經做過了幾次意象對話的來訪者，這樣，在做的時候不再需要解釋什麼是意象對話，也不需要很長的放鬆過程，才方便直接引入。如果來訪者還沒有做過意象對話，這樣進入會使部分人感到莫名其妙。
有些來訪者會有一種我稱為“舊常意象”的現象，不是做夢，也不是主動地想象，而是一個意象自己浮現到了腦海，而且在一段時間內反複浮現。來訪者沒有幻覺，知道這個意象隻是想象出來的，但是也明確感覺到這個意象不是完全可以自主出現的。我們認為，在任何一個人的原始精神機構中都有這樣的意象活動。而這樣的意象出現於意識域，表明原始精神機構的意象活動強烈，相應的情緒強度和衝動都比較大。而且，這也表明這個人也許更適合做意象對話。
我們從這個意象開始，繼續詢問細節並建議一些意象中的操作，就可以進入意象對話過程了。
從身體感覺或姿勢引入
從身體感覺進入意象對話，適用於來訪者有明顯的軀體化或軀體反應的情況。我們知道，消極的心理活動有時會轉化為軀體的不適體驗。從這些體驗開始，進行意象對話，就可以發現背後的心理問題或情結所在。
最基本的方式是，讓來訪者把有不適感的身體部位想象為房子、胸腔或者容器，然後再讓來訪者想象有一個“小人”能進入這房子或其他容器，看一看這裏麵都有些什麼東西。
例如，一個來訪者常年胸悶，我們可以讓他想象胸腔像一個大的庫房，再讓她想象有一個小人鑽進了庫房。他發現這個庫房中堆放了很多東西。然後，我們要求來訪者看一看是什麼東西，然後根據來訪者看到的意象進行分析。
有些來訪者可能會被常識所束縛，所以在這樣看的時候，會回答說：“我看到的就是肌肉、內髒等。”比如我們讓他看胸部裏麵有什麼東西，他說是肺。
這個時候，我們需要一點點格外的引導，可以這樣去說：“在這個時候，你看到的將不是內髒，你會看到一些其他的東西，也許會是奇怪的東西，也許會是物體，也可能是動物甚至是人物。你再看看，你這裏有什麼東西？”這樣的話，所有的來訪者都可以看到相應的意象。
還有的時候，我們可以讓來訪者用比喻的方式描述他的某種軀體不適，然後再從來訪者的比喻中轉入意象對話。例如，來訪者感到心髒不舒服，心理治療師先要求他描述，“是一種什麼樣子的不舒服，能不能比喻一下？”當來訪者說出自己的比喻時，迅速切入意象對話。例如，來訪者說：“心髒的不舒服就好像那上麵刺了什麼東西。”心理治療師就可以回應說：“那麼你看一看，你的心髒上刺了一個東西，是個什麼東西？”如果來訪者不理解，回答說：“那隻是我的一個比喻，像被刺的感覺。”心理治療師就可以給出指導：“比喻不是偶然的，如果你的感覺像被刺的感覺，一定會在意象上有一個什麼東西在刺你的心，請看看是什麼東西？”
從姿勢引入是一種需要倚重心理治療師的觀察力的方法。在心理治療進行的過程中，在進行普通會談而沒有做意象對話的時候，如果會談的內容觸及來訪者的某個情結，他的某種情緒被激發，他在姿勢上就會有所改變，或表現出某個特別的姿勢和動作。這個時候，如果心理治療師敏銳地發現某個姿勢或動作很有可能關係重大，而且知道揭示問題的時機也合適，就可以從姿勢引入。
我們可以打斷對話，突然要求來訪者不要動，然後讓他注意自己的某個特別的姿勢（有的來訪者出於強烈的阻抗，在我們喊不要動的瞬間，可能非常迅速地改變了姿勢。這時我們也可以放棄從姿勢引入）。當看到這個姿勢以後，我們可以要求來訪者想象做出這個姿勢的身體部分是一個單獨的人，然後我們可以問這個人在說什麼、想做什麼，或者他的相貌是什麼樣子。從這裏開始，我們就可以進行一次意象對話。
例如，一次培訓意象對話的課上，有個學員表現得非常積極，他很主動地發言，強調說自己非常開放，沒有任何的心理防禦。而在我看來並非如此，我認為他主要是用一種理智化的方式在防禦。我希望有機會讓他看到自己的防禦。我發現了他的一個動作，他總是用雙手抓住平放在腿上的一個包。我問他這個包裏有什麼？他告訴我裏麵隻有個本子。於是我讓他從自己姿勢開始想象。他想象中出現了一隻鸚鵡，在籠子裏雙爪抓住一個樹枝。從這個意象，我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因為鸚鵡象征著他的“多話”，而雙爪抓樹枝卻是一種擔心自己會摔下去時的防禦，外麵還有一個理智的籠子把他禁錮在裏麵。手抓的包裏的本子，象征著理智化的心理防禦機製。
慣用理智化的心理防禦機製的人，往往會在心理治療中通過在言語上兜圈子的方式來回避麵對自己的真實問題。對這些人來說，從姿勢打開一個突破口是比較好的方法。
當來訪者有很大的情緒出現的時候，特別是來訪者自己也覺察到了自己有種情緒的時候，還可以從情緒開端來引入意象對話。不過這個方法，最適用的是意象對話中的一個特殊形式，叫做人格意象分解。我們將在關於人格意象分解的章節中敘述這個方法。
阻抗問題
總體上來說，在意象對話的過程中我們將遇到的阻抗，在強度上比經典精神分析過程中遇到的要少。
原因是，我們不需要把心理問題和衝突提升到意識層麵，不需要來訪者在意識層麵去承認自己不能接受的消極內容，我們可以在人格深層直接解決問題。這樣，也就減少了阻抗的必要性。
舉最簡單的例子，來訪者有俄狄浦斯情結並有亂倫恐懼，這在他的心理障礙中有重要的作用。在進行傳統的精神分析治療時，我們需要這個問題意識化，也就是說，需要讓來訪者認識到他自己確實有這個情結，才能繼續治療。而讓來訪者在意識中相信這一點，需要非常多的時間。而用意象對話時，不需要這樣做，隻需要對反映了這個情結的意象進行處理，所以阻抗會小很多。
即使如此，來訪者還是不可避免有一些阻抗。阻抗會使得我們引導進入意象對話和實施意象對話的過程更加困難，在引入意象對話時，阻抗的影響相對更大，所以在討論引入階段時，阻抗是必須要談及的問題。
在引入意象對話的過程中，阻抗的表現主要是：
1.來訪者不能放鬆
有些來訪者在放鬆過程中就體現出了阻抗，除了不能放鬆外，還有一個非常典型的表現是不肯閉上眼睛。有些兒童不需要閉眼也可以很容易進入想象，所以提出不需要閉眼，這不是阻抗。由於阻抗而不肯閉眼的人明顯地有緊張的表現，或者抗拒的表現。
2.看不到任何意象
來訪者看不到任何意象，這是阻抗最常見的表現。來訪者也許提出一些原因：比如“我這個人想象力比較差”、“我可能不適合這個方法”、“我年紀大了所以沒有意象”，等等。而實踐證明，任何人都應當具備看到意象的能力。有些人的意象也許清晰度比較低，但是並不影響其象征意義的分析。年紀大的人想象的速度會比年輕人慢一些，但是最終都應該能夠看到和自己的心理問題相關的意象。因此，他們的理由實際上是不存在的。真正的理由往往隻是因為有阻抗。
3.看不清楚意象
雖然能看到，但是卻看不清楚，也往往是阻抗的一種手段。最常見的是因為“光線太暗”而看不清楚。有時，意象會出現但是會很快地變化，由一個意象迅速變成另一個，再變成另一個，以至於來訪者看不清楚任何一個。或者意象中的物品高速運動，以至於看不清楚是什麼。
4.其他方式
來訪者為了回避問題，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阻抗。他有可能會在即將開始做意象對話的時候，突然發現有其他需要和心理治療師討論的事情。他可能會突然感到困倦，以至於在意象對話的過程中睡著。他也可能在剛剛看到一個消極的意象時，突然轉變了意象，而看到了一個非常令人愉快的好意象。或者裝作很笨的樣子，對心理治療師的指導總是不能理解。甚至攻擊心理治療師以及他們的方法。
處理這些阻抗的技巧是多種多樣的，而且處理阻抗的過程本身也有治療作用，詳細地展示是不可能的，我們可以介紹一些簡單的方法。
1.消除來訪者的顧慮
心理學家在開始做意象對話前要有針對性地消除來訪者的顧忌，要說明意象對話怎麼做，做這個對來訪者有什麼好處。
在開始做意象對話後如果遇到阻抗，我們可以判斷他所顧忌和擔心的東西是什麼，然後用語言消除他的顧忌。比如告訴他：“意象對話不會有危險，我們隻是做一點想象，然後做一些分析而已，不用擔心。”
2.進行軀體放鬆
軀體放鬆可以減少來訪者的焦慮和恐懼情緒，從而使來訪者更容易麵對自己的意象。
3.使用特別意象誘導
當來訪者說看不到意象的時候，我們可以把他們眼前所看到的非意象解釋為意象，從而引入意象對話過程。
例如，讓他們在想象中看看有什麼東西，而他說看不到，我們就會說：“你眼前總會看到一種顏色吧，是一片白色嗎？”來訪者或者會說麵前是“一片白”，或者是“一片黑”，或者是發一點紅色的一片（當眼前有比較明亮的光線時，閉上眼睛看到的就是紅色的一片）。
這時，我們會讓他把這一片或黑或白的東西當做一個意象。我們可以把一片白說成是“白霧”、“白簾子”、“白屏幕”等，然後告訴來訪者：“你現在可以想象你拉開了這個白簾子，簾子後麵的東西顯現了出來，好，現在看一看簾子後麵是什麼東西？”
同樣，如果是一片黑，我們也可以把黑解釋為“現在是黑夜”、“你麵前是厚厚的窗簾”等，然後引導來訪者說：“現在請你點亮一盞燈，就可以看到一些東西，看看是什麼東西？”
還有一種情況需要注意，有時候來訪者眼前想象的“一片白”不是沒有意象，而是他的意象就是“一片白”的東西。這就可以直接分析其象征意義。比如在《飄》一書中，郝思嘉做夢夢到一片白茫茫的霧，象征意義就是自己看不到自己未來的路——是一個抑鬱和無望的象征。
4.堅持繼續引導
在來訪者說看不到的時候，可以堅持繼續引導：“繼續，過一會兒你就會看到了。”“你想象的影像出現的時間比較慢，但是一定會出現影像的，請你繼續放鬆等待，一會兒就會有影像了。”“任何人都會想象出影像來。”
這樣堅持一會兒，一般來說來訪者就會想象出一些事物。這樣克服阻抗，需要治療者有耐心、有信心，你堅持的力量和耐心要超過來訪者的阻抗才行。
5.迂回
當來訪者本來想象順利，但在想象某一個東西的時候突然想象不出來，那就是在這個事物所象征的那一方麵他阻抗強，我們也可以不正麵攻擊，而是說：“那我們先想象別的東西吧。”然後轉向其他意象，這就是迂回。
6.解釋
有的時候，來訪者對自己想象的東西有懷疑。有些人會懷疑說：“我腦子裏是有一個房子的形象，但是這個形象不知道能不能算我的‘意象’，我不知道它是我想象出來的，還是我想出來的。”
我們可以直接解釋說：“雖然在你的想象中可能是有邏輯思維的參與，但是沒有關係，隻要是你腦子裏出現的形象，都是有象征意義的。”
來訪者也許會懷疑說：“這個房子就是我昨天看到的某一處房子，它也許沒有象征意義，隻是我記憶中想到的房子而已。”
我們會解釋說：“你在昨天或今天都看到過不隻一處房子。為什麼你現在想到的偏偏是這座房子而不是別的房子？我們不相信偶然，所以我們認為這個房子依舊和你的心態有關。”
7.調控引導速度
如果來訪者想象中的意象迅速變換，心理治療師可以通過調控引導速度來克服阻抗。我們可以用穩重而緩慢的語調，要求來訪者：“剛才你第一個看到的是什麼，請再仔細看一看。”如果來訪者說：“第一個好像是馬，但是馬上變成了鹿，也可能是一條狗……”心理治療師必須用堅定而緩慢的語調說：“看看是什麼樣子的馬？”就這樣，一次次把來訪者拉到他看到的某一個意象上，而不隨著來訪者的速度走。這樣，就可以使來訪者能看清第一個意象。而且這個過程本身也有治療作用，它使得來訪者那種通過轉化思維來回避問題的防禦方式有所減少。
我們還可以用許多其他的方式，隨機應變，來減弱或消除來訪者的阻抗。
最後還是要記住，重要的並不是這些方法，而是在這個過程中心理治療師對來訪者的理解。心理治療師要體會來訪者的心情，體會他們麵對未知時的恐懼，這樣，我們就會掌握好分寸，用合適的方法解決問題。
8.增加意象的奇異性
不論是看起來很平常的意象還是很奇異的意象，都反映了來訪者的內心狀態。因此，平常的意象並非不能分析。但是，奇異的意象分析起來更容易，其包含的潛意識信息往往更深入。因此，有時我們會用引導語增加來訪者意象的奇異程度。
方法很簡單，我們隻需要在引導來訪者看某個起始意象的過程中，加這樣一句話：“你將會看到的東西也許會很奇怪，和現實很不一樣。你意象的情景中，會出現現實中房子裏不會有的一些事物。如果出現了很奇特的事物，不要擔心，告訴我你看到的是什麼？”
這樣，來訪者的意象就會更奇異一些。
這個誘導不會影響來訪者意象的象征意義。也就是說，如果來訪者是性心理有問題，沒有這個誘導時，他也許會用一個不很奇異的事物作性象征，有這個誘導，他會用一個比較奇異的性象征。象征所用的意象變了，但是所象征的內容不會變，所以不用擔心這個誘導會幹擾治療過程。
意象的象征意義象征意義的類別
用意象做對話，心理谘詢者當然首先需要認識這些意象，有能力分析意象的象征意義。
意象可以說是心的“象形文字”，它無比靈活，不僅是在不同的情況下意義不同，而且一個意象可以同時有多種意義。不過一個意象的意義的改變，還是有一些基本的規律可以說出來的。
我們的意象無窮無盡，變化多端。誰也不可能預先把人們可能想象出來的所有的意象都認識一遍。但是，意象雖然變化多端，卻不過是相對少的意象的轉化形式。所以，對主要的意象有一些認識，也還是可能的。
按弗洛姆的分類，意象的象征意義分為三類：慣例的象征、偶發的象征和普遍的象征。(弗洛姆著，宋曉萍譯：《被遺忘的語言》，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1年1月版。)
慣例象征的意義是約定俗成的，沒有什麼道理可言，比如我們把一種可以用來坐的3條或4條腿的家具叫做“椅子”，就是慣例的象征。它沒有什麼道理，另一個國家的人也可以叫它“CHAIR”或其他名稱。
偶發的象征意義來源於某個事件。假如某個人第一次向女友求愛時，是在一個大雪天。那麼，下雪天也許以後對他來說，就是戀愛的象征。由於偶然的象征來源於某個人的經曆，其他人是難以理解的。
普遍的象征意義與其代表的事物聯係密切，是根據意象和所象征的意義之間的明確的相似性建立的。例如，光明代表著善良、正義、成功等；火代表著熱情、勇敢、力量、活力還有危險等；墮落代表著地位下降、道德腐敗、犯錯誤、失敗等。光明、火、墮落等都是普遍的象征。不論是什麼人，也不論他處於什麼時代，屬於什麼民族，都可以理解這些象征。
在意象對話中出現的意象，大多數是普遍的象征，也有少量的偶發象征。
榮格指出在潛意識深處的集體潛意識層麵，儲存著大量原型。原型是人類祖先在千千萬萬年內的生活經曆的產物，也是前人類甚至人的動物祖先的生活經曆的結晶。人以及人的動物祖先一代代經驗相似的東西，比如可怕的雷電，比如溫暖的春風，在心靈上凝結成一些“憤怒的雷電之靈”之類的原型。
原型雖然沒有固定的意象，但是卻有形成某種形象的潛質，所以人們可以很容易地把它和一些具體特征結合，形成一個意象。這個意象叫做原始意象。
對每一個人來說，對原型的反應一定程度上是先天的，不需要後天學習。例如人害怕蛇，害怕黑暗，都是生而具有的。就算他從沒有被蛇咬過，也沒有在黑暗中遇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他也一樣怕蛇，怕黑暗。原因是，他的許多代祖先——從動物遠祖開始，到猿人，到原始人都被蛇傷過或在黑暗中遇到過野獸侵襲。當然，如果這個人走夜路遇到過危險，他就會更怕黑，這是後天經曆對原型的強化。
在意象對話中所看到的意象，往往也不是很純粹的某一個原始意象，而是幾個原始意象的結合，或者原始意象轉化和變形後的形象，以及結合了偶發象征的原始意象。
原始意象是最普遍的象征，而且有一些相對穩定的意義。即使是偶發的象征，往往也會受到原型的影響，因而它的意義也是有一些確定性的。
動物意象的象征意義
為了分析的需要，我們要總結各種意象的常有的象征意義。不過，這個意義不是固定的，不可以用對號入座的方式來進行分析。總結的象征意義隻是作為啟發和參考而對心理治療師有用處。下麵我們所總結的內容，是根據我們的治療經驗和一些心理動力學的文獻，特別是榮格學派的研究。
一般來說，在我們的夢和想象中的動物主要象征一種性格特質，這個性格和童話中這個動物的性格是一致的。當然，一個動物的意義不會這麼簡單，它還可以有其他的一些意義。有些動物的形象似乎可以說成是一個原型。當然，每個動物還會有其他象征意義。
根據實踐經驗，動物可以大致分為以下的類別，每個類別有其共性的特征，而每種具體的動物意象又有其具體的特點。
一、魚類
有種傳統說法是夢見魚表示發財。從諧音上，魚和“富裕”的“裕”同音，所以有些人做夢夢見魚與“富裕”有關。另外“餘”也與“魚”同音。年畫中畫的魚所表示的正是有“餘”。從這個角度看，魚表示財富是個偶然象征，是因為它的發音偶然地和中國語言中的“裕”、“餘”相同。但是，這不是全部原因，在遠古以及在不同的民族，魚在人們心目中都可以代表財富。也許是因為對原始人來說，打到魚就是財富吧。
魚還可以代表性。水中遊泳的魚在動作上也許和性行為有相似，而且魚和性器也有類似之處。
榮格提到過：魚，特別是生活在海洋深處的魚，表示人心理上的低級中心，表示人的交感神經係統，或者說是“下界的動物”。(榮格著，成窮、王作虹譯：《分析心理學的理論與實踐》，北京：三聯書店，1991年10月版，126、194頁。)
這種說法也是很有道理的。在我的經驗中，魚還常常象征著潛意識或人的直覺。
在性格上，魚大多象征著一種溫柔、有愛心並且有奉獻精神的性格。因此，他們也比較容易受到傷害。除了特別的魚，比如鯊魚，一般來說魚的攻擊性很低。
二、鳥類
鳥是飛在天空的，它沒有依憑任何有形的東西，隻依憑無形的風。所以它主要代表自由，也代表自然、直接、簡明、不虛飾。
鳥也代表一個進入精神力量（由天空來表征）的入口。在神話裏，鳥是天神的使者。
鳥也可以是性象征。有兩個原因，一是鳥頭有些像男性性器，還有一個原因是性愛的感覺和飛翔有些相似，都讓人快樂而且飄然。鳥的飛翔，可以象征男人的性能力強；鳥的墜落，可以表示男人性無能。
鳥可以分為一些亞類別（我們必須注意，這裏的分類和動物學無關，而隻和象征學有關），不同的亞類各有自己的特點：食肉猛禽象征著一種自信、勇猛和驕傲的性格；溫和鳥類如鴿子等象征著友好、優雅等特點；涉禽類如仙鶴等因其長長的腿而往往象征著驕傲或超脫；鳴禽類如夜鶯等則象征著對藝術的表達力；有些格外強調羽毛的鳥如錦雞等象征著對美麗的追求；食腐鳥類如兀鷹、烏鴉等是與死亡相連的，而且也象征著直覺……
三、蟲類
意象中的蟲類也不同於動物學的分類，我們所說的蟲包括所有人覺得可以算蟲的動物，範疇比動物學中的昆蟲要大得多。
各種蟲有不同的象征意義。比如，有時蟲可以象征“精子”，有時蟲可以象征死亡（因為死屍會被蟲子所分食）。
不過，由於蟲子個體都比較小，它常常用於象征自卑。不同的蟲子可以象征自卑後不同的應對方式。蛀蟲象征著用占別人便宜、挖牆腳的方式來應對自己的自卑感，而螞蟻則象征著通過勤奮的工作來補償自己的自卑感。
四、貓科猛獸
獅子、虎、豹等猛獸有一些共同的特點，貓雖然個體小，但是也和它們有類似之處。他們有力量並且自信，因自信而心胸比較坦蕩，性格也比較直率；能非常放鬆（想象一下貓科動物懶洋洋睡覺的情景），也能非常警覺（在它們捕獵時）；勇敢而有威嚴；而且有一種光彩和嫵媚……
當然，具體每個動物又都不完全相同，比如虎和豹相比，虎更有力量而豹則更敏捷。
貓個體比較小，象征著貓的心理力量也小一些，因此性格稍有不同。它有兩麵性，有時溫順有時野蠻，有時直爽也有時神秘。如果是女性，她們會是神秘、野性又溫柔的人。她們慵懶、漂亮而又可愛。她們有點自私，有點小脾氣，有點貪嘴、貪睡，有點狡黠，但是她們仍舊被男人喜愛。因為她們的那種乖樣，那種柔順讓人憐愛。夜裏的貓則雙眼賊亮，一掃白天那種懶洋洋的樣子。貓對待老鼠十分殘忍，抓住了不馬上吃，還要逗它玩，要看老鼠那種無望的掙紮。而且夜裏貓要鬧春，情欲旺盛。
五、食草動物
鹿和羊是食草動物的典型形象：它們溫和、善良、內向而有些膽怯；它們內心敏感而細膩；它們比較喜歡群居而有些從眾傾向。
大象、河馬、犀牛、牛、馬、驢、駝、鹿、羊、兔子、鬆鼠等都是食草動物，他們都帶有食草動物的共同特征，但是也有很大的個性差異。體形大的食草動物往往心理力量比較強，所以往往更自信些；體形小的則更強調靈活性，但是往往比較容易膽怯。
大象更有智慧，牛勤勞但是一旦發火則性格暴烈，馬張揚而瀟灑，兔子狡黠而又溫柔……各種草食動物的個性需要我們逐漸理解。
六、殘忍的猛獸
狼是殘忍的猛獸的典型，另外，鬣狗等也有同樣的特點。狼可以象征心中害怕的各種東西，尤其是你認為是“獸性的”、攻擊性的、破壞性的。可能你的害怕是非理性的或來自童年創傷經驗（如戀父、戀母情結）本能壓抑的結果。狼也可以象征令人恐懼的性的征服性態度。
但是，這類動物的象征意義中還有另外的一麵，它們忠誠於自己的組織和家庭（畢竟狗和他們是近親），而且他們還富有母性。
鱷魚的攻擊性比狼更強，而且也更“冷血”，它們沒有母性的一麵，因此往往更令人恐懼。
七、神秘性的動物
有些動物富有神秘性，它們往往象征著人的直覺。同時，每種神秘的動物又有自己的特點。對待象征著直覺的各種動物，東方和西方有不同的態度。比如，貓、蛇、刺蝟、蝙蝠、烏龜等，在西方都是不被喜歡的，而在東方則不一定，有時人們很喜歡甚至崇拜它們。也許，西方人對直覺本身就不喜歡吧。不過也有些神秘的動物西方人喜歡而中國人反而不喜歡，比如貓頭鷹。
蛇是人最常用的意象之一，也是神秘性最強的動物。蛇表示的內容非常豐富，也許它可以說是象征意義最豐富的動物。首先，蛇表示性，特別是男性生殖器。從形狀上看這二者也的確相像。毒蛇往往象征著有害的性，例如被強奸。但是毒蛇或蛇也可以表示與性無關的毒害、傷害，表示憎恨、仇怨等等。
蛇還代表邪惡、狡詐與欺騙以及誘惑——有一種催眠性的誘惑力量。這與許多神話和民間傳說中的蛇的形象相同。在《聖經》中，就是蛇誘惑夏娃吃禁果的。蛇往往被看成地獄中的動物、魔鬼使者，它把人拖向黑暗、墮落和邪惡。
從另一方麵說，蛇又表示智慧，一種深入人內心深處的智慧、深刻的直覺智慧。榮格指出：“醫神埃斯枯拉皮俄斯是和蛇聯係的……在埃斯枯拉皮俄斯的神殿裏，有一個被稱為阿斯克勒皮亞的古代診所。這個診所就是一個洞，洞口用一塊石頭擋住，洞裏住著一條聖蛇。石頭上有一個孔，求醫者把錢從孔丟進洞，錢就是他們所付的醫藥費……蛇還具有智慧及預言的本領。”(榮格著，成窮、王作虹譯：《分析心理學的理論與實踐》，北京：三聯書店，1991年10月版，127頁。)在中國民間，對蛇的迷信也是有心理依據的，即蛇在人心理中象征智慧。古代中國，人們把靈蛇作為聖物，伏羲和女蝸的形象就是人首蛇身。龍的形象也和蛇有關，但是龍一般不再有邪惡，而且比一般蛇更有力。神話中常常說到龍或蛇守著洞中寶藏，這寶藏就是那種智慧，那種對人性的洞察。
在生理上，蛇代表脊柱，脊柱的病變會以受傷的蛇來表示。從陰陽的角度來說，蛇表示陰。
蛇還有其他一些特性，比如冷血，所以蛇可以象征一個人情感冷漠，再如蟒蛇會纏人，或者吞食人。因此蛇也可以象征一種人的情感，他（她）對你糾纏不休，纏得你喘不過氣來；或者，他（她）對你關懷得無微不至，這種過度的無微不至使你沒有了獨立性。一個過度溺愛孩子的母親在她孩子的夢裏就可能會變成一條大蛇，要把孩子吞下去。
蛇還可以象征執著等其他意義。
蝙蝠也是一種神秘動物。對西方人來說，蝙蝠是一種可怕的動物，作為一種夜間動物，它可以象征與早期的創傷性經曆有關的潛意識內容。另外一方麵，蝙蝠也可以象征直覺的智慧。因為蝙蝠不用眼睛，可以在黑暗中飛行，這可以象征直覺。在中國，“蝠”和“福”同音，因此有時夢見蝙蝠象征著得到幸福。
八、貝殼動物
殼象征著一種自我保護，因此，貝殼類動物象征的往往是一種自我保護意識比較強的性格。貝殼動物在殼的裏麵，是非常柔軟的肉，同樣這些人之所以要自我保護，往往是因為他們內心非常敏感而易受傷害。
九、組合動物
組合動物象征著兩種或幾種動物性格的結合，比如人頭馬有人性也有動物性，四不像有四種動物的特點。
十、整合動物
傳說中的整合動物包括龍、鳳凰、麒麟等，雖然和組合動物類似，也是包含幾種動物的特點，但是多種動物的特點在它們身上的整合是更為有機的、整體性的。因此，整合動物往往是象征著一個人已經把自己身上的各個側麵很好地整合在一起了，象征著超常的心理健康程度、自我實現或超越自我。
表演性人格，或者好幻想的人、自負而驕傲的人，經常會在意象對話中看到這些“優秀動物”，但是並不意味著他有這些性格，而隻是說明他們正在進行自我欺騙而已。
由於時間和篇幅的限製，這裏還有許多動物沒有提及，比如很重要的猴子、豬、狗、蜥蜴和青蛙，等等。如果一個人要成為很好的意象對話心理治療師，需要不斷地總結，獲得對各種動物意象的豐富知識。
植物和自然物的象征意義
一、植物
植物和動物一樣可以作為人的性格特點的象征。不過，植物所反映的主要是人的一些更基本的氣質特點。如果說動物能反映人的行為模式，植物更多地反映人在行為時的品質：是緩慢還是迅速、是柔和還是強力等等。
比如鬆樹和柳樹，前者表現為堅定，後者就是柔韌；前者表現為執著，後者就是變通。
樹或樹枝有時可以作為男性性器象征。
花常用於象征女性。花的不同特點往往象征著女性的不同特點，而用花作象征的時候更重視女性的性別和性特征。比如，暖色係的花往往象征著比較外向活躍的女性，而藍色等冷色係的花則往往象征著憂鬱或者內向的女性。花色的深淺、花的大小、花瓣多少等也都分別有象征意義。白色的花往往象征著純潔，而紅色係和紫色係的花則和性以及性愛的關係更密切。花可以作為女性性器象征。
特別的植物有特別的意義，比如仙人掌可以象征那些因情感缺乏（生活在沙漠中，沙漠沒有水象征著缺少愛和關懷）而變得有一定攻擊性（用刺去傷人）的人。這些也需要我們平時多積累有關的知識。
二、寶石
人格最核心部分——真實自我的象征，卻往往不是用動植物，而是用非生命物如玉、寶石等來象征的。不過，在意象中卻並不覺得這些玉石是沒有生命的，而相反感覺他們有自己的生命。
不同的玉或者寶石，象征著真實自我達到的不同程度的整合、完成和純淨狀態，因此是一個人心理健康程度非常好的標誌。
但是，當一個人在意識層麵知道玉和寶石象征著心理健康程度時，大多數人（也就是所謂正常人，而非心理疾病患者）都會產生一個傾向，就是無意識地自我偽裝。最常見的情況是：突然在想象中看到了代表某個很積極心理特征的玉或者寶石。這反映的是一種幻想和期待，而不是真實狀態。這些幻想中的積極意象如此像真的，以至於沒有受到足夠訓練的心理治療師完全不能分辨。而這樣的虛假意象的存在對一個人真正的心理成長又是有害無益的。所以，對沒有受過訓練的心理治療師，最好不告訴他們這些玉和寶石的象征意義。
三、金屬
金屬常常象征著凝固了的情感，或者是人格情感成分的象征。金屬也可以象征財富或其他意義。不同的金屬象征意義不同。黃金不僅是財富的象征，更重要的是愛的象征，是人格完美的象征。相反，鉛則象征著沉重或悲傷抑鬱的心情。鐵常常象征著力量，但是，它卻常常伴隨著缺乏愛和溫情的不足。堅定如鐵一樣的人，反而很害怕似“水”的柔情，因為遇到水會使鐵失去力量。
四、石頭
石頭的象征意義複雜多變，大致類似穩定、堅持、頑固、沉重等意義。它可以用來象征一個有責任心的人，也可能象征一個困難和障礙。
心理治療中，石頭有時象征著被長久壓抑的情緒，或者象征著完全沒有生命力——因而和心理障礙有密切的關係。心理障礙重的時候，在來訪者的夢和想象中，以及意象對話中，經常會出現和石頭有關的形象。
恐懼情緒常常會和石頭意象密切聯係著。這是因為恐懼時身體常常會僵硬，而這僵硬的感覺和石頭相似。
五、火、光、日、月、星
火象征著所有強烈的情緒，象征著激情或狂熱，象征著高度興奮。意象中火的強度就是激動的強度。
和火聯係最密切的情緒之一是憤怒，另外一個聯係密切的是那種激情形態的愛情。
火也象征著生命力和生命。
火還可以象征智慧和知識，但是這似乎更應該歸因於火所發出的光。
光是智慧的象征，因為智慧是知識的來源，所以光也可以象征知識。
光可以象征超越性的智慧，或宗教性的智慧。因此，在任何一個民族的神話和宗教中，超凡的人物都會頭上有光圈或和光有其他的聯係。
日、月、星都是發光體，因此都象征著某些神聖的智慧。日象征著陽性的智慧，而月象征著陰性的智慧，星的意義則不完全相同。當然，日、月還有許多其他象征意義。日的象征意義非常多，它是生命力的來源，是博大的愛心，是力量和能量，是男性氣質……月的象征意義也非常多，它是神秘的直覺、變幻莫測（因為月有陰晴圓缺，可用於象征情緒的變化），是柔情萬種，是女性氣質……日、月、星的象征在意象中有非常中心性的地位。
六、水和水體
水的象征意義包括生命力、創造力及其源泉、財富、愛、關懷、成長、性、友誼和溫和的情感等。水還有多變性，還可以代表一種柔和中體現出來的堅定。由於我們的文化常常把這些特質歸於女性，所以水也可以作為女性象征（賈寶玉的名言：女人是水做的骨肉）。道家的老子也把水作為以柔克剛的道家哲學的象征物。
一般來說，清潔的水象征著純潔的情感、性、愛和創造力。髒水代表著心理壓抑或沉溺，有心理問題或障礙存在。
奶、酒、血、淚、汗、尿、水果、冰、雪、雨、霧、雲等都是和水有關的意象，因此它們的意義一般和水的基本意義有關，隻不過它們又有自己獨有的或格外強調的意義。比如冰也是水，但卻是凍結了的水，因此可以象征著受到冷遇後沒有得到釋放的愛。一個因戀愛受挫而抑鬱的女孩子“心裏結了冰”，就會對其他男性很“冷”，沒有了眼淚，而當有人終於用“火”一樣的愛“溫暖”了她的心，她就會“淚水長流”。
河流是水構成的，所以有時它可以表示滋養、女人或其他水所代表的事物。河流又可以通航，這一點像道路，所以河流也可以表示生命曆程。
河流是水的通道，因此河流還有通路的意思。
泉水是從地下冒出來的水，在意象中被用於象征創造力。不過有時候也可以作為性象征。
湖是水的集結，因此可以象征著人格，象征著自我。沉入水裏可以象征著進入潛意識，也可以象征著死亡。而從水中升起可以象征著出生，或者象征著新的事物的出現。
海常常是最深層潛意識的象征。它是博大的、危險的、深不可測的，隱藏著珍寶和鯊魚，也隱藏著美人魚的傳說和龍王的宮殿。
人造物的象征意義
一、交通工具
汽車可能代表你自己的身體或自己的情感，它所去的方向意味著你的生活道路指向。因此，夢見掌握不好的方向盤表示無法自控，夢見車燈或擋風玻璃的雨刷出毛病表示看不清方向，夢見油用完了表示缺乏精力，夢到車胎爆表示“泄了氣”。
如果你隻是個乘客，意味著你還沒掌握你的生活或其他某些部分。誰在開車則表示是什麼樣的潛意識機製控著你的生命。或者，是誰對你進行著控製。
公共汽車也可以代表你自己，乘客代表你人格或心理的部分或元素。
汽車也可以象征一個小環境，例如一個家庭、一個班組等。
自行車也是象征著自己的身體或心靈。某人夢見女友和同學同騎一輛自行車，感到非常嫉妒。這是一個性象征，兩人同騎一車表示性愛。
船和水有關，因此和水一樣，它可以象征女性，比如，你內心中的女性化部分，或者母親、母性。船也可以作為女性的性象征，乘船的搖晃也可以作性的解釋。
火車是定時的，因此除了汽車所有的意義之外，還可以象征著時間、時代或時機。
二、衣服
衣服是人的外表，因為衣服往往表示人的外表。還有，當人們不在夢裏直接夢到某個人時，也往往用衣服代表人。正如古詩文中常常用“裙釵”代表女人一樣。衣服還可以象征虛偽，因為衣服是一種掩蓋。衣服還是身份的象征，因為從衣服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地位。衣服還可能代表人的特性，如同商品包裝上畫著商品的樣子。
想象中的衣服也象征著性格的特點。衣服的式樣是性格，衣服的顏色是性格基調的象征。例如，馬甲因為有些類似盔甲，所以象征著一種防禦性，在想象中出現則有可能象征著這個人比較缺少安全感。
鞋最常見的是用來象征異性，或象征婚姻。俗語說：“婚姻就像鞋子，合不合腳隻有自己知道。”
帽子有時固然隻表示帽子，但是它也常被當做性象征，也可代表男性。
三、器物
電話常常象征著潛意識中的信息。打不通電話象征著和自己的或別人的潛意識溝通困難。電視機和電話的意義相仿，其內容往往是潛意識心理的體現。
瓶子、盒子、碗、櫃子等也可以作為女性的性象征。同時也可以有其他象征意義，如盒子也可以代表自己、自己的內心。這個意義和“房子”的意義很相似。打開的盒子表示你對自己有了了解。如果盒子裏裝著某種貴重的東西，它可能代表你的真實、基本或深度的自我，以及豐富的能量、力量、智慧和愛。
如果這盒子令你恐懼，像潘多拉的盒子，裏麵充滿瘟疫般的東西，那我們可以根據盒子裏的東西是什麼來分析你恐懼的是什麼。
武器有時象征性。女人夢見男人手持武器攻擊她，往往代表男人對她的性欲望。在夢裏，女人看到男人手持刀槍衝過來，常會嚇得急忙逃跑，但是實際上這些夢者心裏是需要男人以一種更主動、更攻擊性的態度來對待她的。夢者真正恐懼的是她自己心中的欲望：希望被男人征服，希望男人在性上占有她。
男人夢見武器有時也有代表性，特別是夢中的“敵手”是女性的時候。但另一些時候，它代表攻擊、敵意和憤怒。
不過武器也常用做男性氣質的象征。鉤、飛刀、刀、劍、棍、杖、槍等都可以象征男性氣質。
錢有時就是代表錢本身。如某人夢見丟了錢包，第二天早晨去看，發現錢包還好好地放在手提包裏，但是手提包開線了。於是她趕快修好了手提包。此夢就是那個“我們心中的原始人”發現了手提包開線，用夢提醒她要防止丟錢。
錢還能表示價值。有個女孩夢見地上有一個閃閃發亮的硬幣，仔細一看是一口痰。表示她一開始認為某人或某物有些價值，後來發現這個人或這個事物不僅沒有價值，而且讓人厭惡。
人物和鬼神的象征意義
在意象中出現的人物，以及意象中的鬼神、聖賢和宗教傳說中的神佛等形象，可能象征著這個人自己的人格的某個側麵，也可能象征著身邊的某一個人，多數時候是同時象征這兩者。
一般來說，鬼象征邪惡、危險等。鬼還是消極的心理狀態和未解決的情結的象征。在用意象對話做心理治療時，鬼是最常見的意象。
而神仙、聖賢和佛、菩薩等形象則是積極健康的心理狀態的象征。但是，我們知道，出現的形象太好的時候，往往有可能這個美好的東西隻是來訪者幻想和自我欺騙的產物。
人物也未必代表這些人物自己（如夢中的父親有時並不象征真實的父親），而可能象征著其他的人或特點。
要想知道這些人物鬼神等象征著什麼，一個方法是做對這個意象的自由聯想。或者去看看這個意象人物像生活中的什麼人，而他所像的那個人有什麼樣的性格特點。根據這些線索，有時我們就可以判斷出這個意象象征著什麼。
有些人物不是個體生活中的偶然象征，而是普遍的象征，對這些人物意象不需要做自由聯想和尋找線索，我們可以根據對榮格等心理學家總結的原始意象的特點的了解，以及我們總結出的一些原始意象的特點，很清楚地知道他們所表示的性格和其他特點。
榮格所重點分析的原始意象主要有：智慧老人原型、阿尼瑪／阿尼姆斯原型、陰影原型、人格麵具原型和自性原型。另外，對上帝原型、魔鬼原型、英雄原型、太陽輪甚至圓圈原型等也都有一些精辟的分析。我們在此基礎上，對其他的一些原型的特點也作過一些總結。下麵我們簡單介紹一些常見原型的特點。
上帝原型上帝原型極少在夢中出現，也很少在意象對話中出現。如果他出現，想象中的形象不一定會是人形，他可能顯現為光、雷電等。信仰宗教的人如果夢中有上帝原型形象，他會認為這是聖靈真的來臨。
這個原型中有極為巨大的心理能量。這本來應該是好事，但是如果人脆弱得難以承受這麼大的心理力量，那對人是危險的。我懷疑會引起躁狂或者偏執。根據榮格的說法，如果上帝原型中發展出了一個上帝情結，並吞噬了人的整個人格，這個人會自以為是上帝的使者甚至上帝本身，會被人看做是妄想狂或者精神病。但是，如果他的人格沒有完全被吞噬，上帝原型隻是作為他人格中的一部分，就會對他有益處。(霍爾等著，馮川譯：《榮格心理學入門》，北京：三聯書店，1987年5月版，47頁。)
魔鬼原型魔鬼原型體現為一種破壞性的衝動，毀滅的衝動，一種惡的快感。從我經驗中看，他實際上是反抗意誌的化身。在一個人真實的自我力量受到壓抑，對自卑又非常渴望進行補償的時候，他就容易出現。這個原型也極有力量，他可以和上帝原型的力量相對抗。
魔鬼在意象中的形象多變。他的最常見形象是一個披著黑色大氅的人，黑色大氅還常常有一條明亮些的顏色（如大紅色、紫色、金色）作裝飾，麵目猙獰或者是骷髏的樣子，頭上也會有角。不過魔鬼的形象不一定總是猙獰的，誘惑性的魔鬼常常外表漂亮而異常聰明，會給你所要的一切，但奪走你的靈魂。
智慧老人智慧老人原型是原始智慧和直覺智慧形象化的產物。他出現的形象，常常是一個有胡子的老者的形象。我們隻要想一想，就會發現各個民族傳說中的智者，都是這樣的形象。漢人想象中的仙風道骨的老人、長髯飄飄的諸葛亮是這樣的，維吾爾族的阿凡提也是這樣的，希伯來人的先知也是這樣的。智慧老人的性格是寬容而達觀的。
大地母親原型這一原型在夢中以夢者母親的形象出現或以一個慈愛老婆婆的形象出現居多。體現出的主要性格是：包容、慈善、關懷。她像大地一樣胸懷寬廣，像大地養育萬物一樣充滿母性。大地母親原型也會以大地（或包含岩洞）的形象出現，有時大地中的岩洞代表母親的子宮。夢見進入岩洞沒有性的意義，而是代表回到子宮的安寧中。
英雄原型英雄原型是一個英勇無畏、力大無窮的英雄。他光彩奪目，會創造奇跡般的成就。在各民族都有傳奇中的英雄，如猶太人的參孫、中國蒙古族的格薩爾王、《荷馬史詩》中的阿喀琉斯。這些傳奇中的英雄類似於這一原型。
英雄的性格特點是勇敢、有力量、坦坦蕩蕩。他堅信自己可以克服一切困難。
阿尼姆斯原型他是在每個女人心中都具有的明確的男人形象。這一原型是女人心靈中的男性成分。心理學指出，每個人心理上都有一些異性的特征。女人身上的男性氣質就是她的阿尼姆斯。阿尼姆斯也是祖祖輩輩的女性對男人的印象的累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