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懷疑,尤其是賀警官,他覺得我年紀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勝任撈屍的任務。
廖叔卻信誓旦旦地拍著我的肩膀,讓那位賀警官放心,“這孩子一直跟王麻子在小義莊生活,他見過的屍體,比你破過的案子還多呢。”
這麼說可能有點誇張,但窮人的孩子當家早,這些年我跟在王麻子身邊,的確幫他幹過不少活,這一行也講究個傳承,好多撈屍的秘訣,王麻子隻肯告訴我一個人。
“好吧。”賀警官勉強同意,隻是上船之後,卻仍舊用懷疑的目光看待我。
我性格比較內向,沒有跟他搭話,燒完黃紙後便立刻登船,發動船尾的電動馬達,沿著回水灣逆流而上,劃向麻風崗那條小河溝。
這一帶水流湍急,又是漲水季節,我獨自掌舵,每一個細節都顯得小心翼翼。通往麻風崗的峽穀特別危險,水流經過千萬年衝刷,在山壁中“開鑿”出數不盡的小水灣子,外人不知道裏麵的情況,一個不慎就會被漩渦扯進去。
好不容易將小船撐到事發地點,趕上漲水的季節,水流比平時更急,我扯出一根麻繩,將船頭綁在凸起的山壁上,固定住船身,回頭對廖叔說道,“確定人是在這裏落水的嗎?”
廖叔急忙點頭,說確定。
我立刻取出撈屍工具,先在船頭點了一盞油紙燈籠,用繩子固定住一端,係在船頭上。
這個燈叫做“引路燈”,是專門用來替亡靈指路用的,正經的撈屍人都會在船頭係上一盞,至於能不能起作用,那就是兩說了。
完事後我又摸出一把經過藥酒浸泡的小米,將它們灑在江水上遊,這麼做是為了祭“河神”,其實原理和釣魚差不多。
魚的食性很複雜,既啃水藻,也吃腐肉。
通常溺水而死的屍體周圍,都會圍著大量吃死人肉的魚群(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和王麻子從來不吃江裏釣上的魚)。
這些小米經過特殊的藥酒浸泡,可以刺激魚群,讓它們浮到淺水區,一般魚群最密集的地方,通常就是屍體所在的位置,隻要對著魚群所在的地方下網,基本上十拿九穩。
其實撈屍也是一門學問,很多秘而不宣的老手藝,都存在一定的科學依據,外人不了解這裏的門道,才會將它們妖魔化。
撒完小米後我就蹲在船頭耐心等著,廖叔拍了拍我的肩,問我是不是扔反了,“江上水流這麼急,屍體墜江後肯定會漂到下遊,你怎麼對著上遊忙活?”
我解釋道,“江裏的水並不一定都往下遊動的,水下暗流太疾,往往會拖著屍體往上遊飄,很多溺死的人都會出現在水流上方,越是湍急的河流就越容易出現這種現象……”
正說著,我看見水下浮起了密密匝匝的魚群,頓時眼前一亮,急忙掏出撈屍用的漁網,對著魚群最密集的地方撒出去。
漁網也是特製的,尾端連接著八爪鉤,一方麵是為了確保漁網快速落水,其次這些鉤狀的鐵爪也能勾住河床下的屍體,隻要找準位置,絕不落空。
等漁網沉入水下,我立刻拽起了漁網的另一頭,使勁往水麵上抬。
漁網的手感很沉,應該是勾住了什麼,我急忙對廖叔喊道,“趕緊把我拽繩子!”
“好嘞!”
廖叔趕緊上來幫忙,三人立刻拽動漁網的尾端,同時發力往後扯。
說來也怪,水下不知道勾住了什麼東西,漁網很沉,任憑我們四個人怎麼用力,都紋絲不動。
我隻好把繩套係在船尾,開啟了馬達,借助船身的推動力,強行將漁網拖拽起來。
隨著漁網被拖動,水下忽然傳來“咕咚”一聲,泛起了一個臉盤大小的水泡。
等我回頭的時候,就看見一道被江水泡得腫脹發白、穿著灰色夾克的屍體,正慢慢沿著水麵漂浮起來。
我一眼就看清了屍體那張腫脹得好像饅頭似的臉,心裏卻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這具屍體居然是正臉朝上,慢慢從水下浮起來的!
記得王麻子曾說過,正臉朝上的浮屍絕對不能碰。
而且這浮屍還來自於麻風崗,等於我一下破了兩個撈屍禁忌,當那具正臉朝上的浮屍慢慢飄起來的時候,我的眉頭也跟著顫了一下,感到莫名的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