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抽煙,不過還是接了,心想過後拿去給李大貴,也算是我的心意。
而上車之後我留意了一下,原來這靈車也沒想象中的那麼令人恐懼,車上沒有之前我以為的死者,就隻在中排座位上放著個黑布包裹,應該是個骨灰盒。另外就是在包裹上靠著一小塊木牌,是給死者做的靈位。
如果中年男人不在車頭上綁那個黑布花球,再把中排座位上的兩樣東西隨便遮擋一下,那根本沒人知道這是一輛靈車。
令我措手不及的是,我接過煙剛發動車子,那男人又滿是歉意地來了句:“師傅,對不起呀,請你別按係統上的路線走,直接上高速,我老家是黔東畢節市的,我們要回家。”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的地方距離我們所在的江北市足有六百多公裏,開這麵包車至少需要十個小時,要我開輛靈車也就罷了,還要我連夜開那麼長的時間,那怎麼能行?而且去那麼遠,我回來也得一大筆開銷吧?
中年男人卻早有準備,不等我開口便又是一疊鈔票遞過來,仍舊是那幅討好加恭敬的語氣接著說道:“師傅放心,天亮前趕到就行了,這點錢你先收著,算是回程的費用。”
這回他的錢沒用紅包封著,我看得很清楚,是一遝還用小紙帶圈著的百元大鈔,那可足足是一萬塊呐,如果他之前給我的紅包裏也是一萬塊的話,我被黃老板跳牆的工資都差不多全回來了。
都說金錢是最好的激勵,把那一萬塊錢揣進兜裏的時候,我已經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沒半點猶豫和不爽了,油門一踩開車出發。
隻不過車子快開到收費站時,我卻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可能是因為臨近過年了,警方在離收費站不遠處的廢棄建築前設了個臨時檢查點,對過往車輛上的人檢查身份證,見我開的是輛靈車,便讓我靠邊重點檢查了一下。
在他們打開黑布包裹著的骨灰盒時,我注意瞟了一眼,骨灰盒上貼著的那張小小的黑白照片,赫然就是坐在副駕上請我代駕的男人。
“我勒個去!”我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下,再看看副駕上坐著的男人,確定遺像真是他的照片後,嚇得趕緊丟掉方向盤、推門就往外麵跑,就差把尿撒在褲子裏了了。
不明真相的檢查人員也被我的舉動給嚇到了,有幾個人也跟著我跑了起來,但他們不是被遺像嚇跑的,而是見我行為異常,趕緊跑上前將我製服的。
被架回到車邊後,那男人正在解釋。
“我叫莫大奇,死者是我的孿生兄弟莫大萊,在一個建築公司做泥水活,上周從電梯井口掉下去,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我過來處理後建築公司賠了八十萬,但死活不肯送我和我弟弟的靈柩回家。”
“我買機票,安檢的時候不讓我帶骨灰盒登機;去坐火車,都已經上車了卻被一車廂乘客硬趕了下來;去包車、去坐長途汽車……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出再多的錢也沒人願意載我們。沒辦法,隻得自己臨時去買了這輛麵包車,又在滴滴代駕上請了這位師傅。”
中年男人的回答應對自如,接著又從身上掏出另一張身份證遞給他們。
我在一旁聽了他合理的解釋後,不僅當場釋疑,心裏還對他充滿了同情。
執勤的人驗過了他遞去的兩張身份證後,沒再追問什麼,但其中一位上了些年紀的老警員,卻以我遮擋了車牌和剛才行為可疑為由,將我叫進了他們臨時搭建的值班室問話。
進屋後他也不問我車牌的事,隻帶著責備的語氣小聲說道:“小夥子,你還真是什麼活都敢接呀,事先也不檢查和核實一下嗎?”
見我一臉惘然無言以對,那老警員又微微笑問:“開著個靈車跑那麼遠的長途,你就一點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