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大妖無敵桑青山,秣陵別雪心未央(1 / 3)

許九澀聲說道:“我至今方徹底明白一個道理,修士修士,無非就是我殺你來你殺他,殺到末了,誰還活著,誰便是道理。入洞府之前,那真元子羽逼退四家,與冰點道人、戮手道人定下計議,各憑手段,各憑手段,這便是各憑手段。”

老鬼讚歎道:“你已經明白了一半,甚好,甚好。”

“一半?”

老鬼嗤笑道:“似這些蠢貨,固然明白各憑手段,殺來殺去,末了誰活著誰才能繼續逐道的道理,但若腦子裏隻餘下一個‘殺’字,那與禽獸何異?人與禽獸相異,禽獸欲要逐道,百倍艱難,何故?人乃是萬物之靈長,生具靈智而知之,曉微末之理,繼而才能索大道,禽獸卻要先過開靈智這一關。未開靈智的禽獸,便是隻知道殺殺殺,吃吃吃,故而落後於人。”

許九眉心跳動,恍然間似又明悟了些許。但當下情勢,卻由不得他且先多慮,忙將目力盡數投注於祭台玉室之外,同時竭力運神念,煉化真禁玉碑。

八極大宮殿中。

那千象閣雲生象,魁劍門劍無真,小元虛宮元品道人,心道閣儔乎與等人甫一現身,真元子羽略微色變,倒也並未太過驚怒,好似此情形早在他意料之中。

冰點道人一麵將冰點劍飛出,與真元子羽飛劍纏鬥一處,倒是被阻了去勢,一麵見到這些人突然入得宮殿,有是緩了一口氣息。這些修士所來,自然不隻是為了來看一場好戲,而是有所圖謀。

眾人圖謀一致,那便要爭鬥。

情勢一旦亂起,自然便有機會。冰點道人當下沉住心神,護住花二郎等人,抵擋住真元子羽攻勢,倒還足夠,突發一聲笑道:“雲生象,劍無真,元品道人,儔乎與,青斧漢,那中央祭台上的玉碑,便是此間洞府樞紐,誰能得之,就是一場大功果!爾等還猶豫什麼,一齊動手!若叫真元府與物生門得手,不日爾等便等著滅門之災吧!”

他這是赤裸裸的挑唆,直白簡潔,毫不掩飾,然則當此之際,卻已然足夠,正是恰到好處。

這些人等先前為真元子羽所逼退,此刻複又回來,且拉了大筆人手,實則不必冰點道人提醒,已然是有了死戰的決心。

非但是要得到此間好處,連同真元子羽,也要殺死當場!

否則,真元子羽來日豈能不記恨此仇?

真元府的報複,其餘四大勢力,或許還能承受,但他們卻沒有這個膽子,“滅門”二字卻不是頑笑。

“殺!”

不知是誰人喝了一聲。

宮殿之中,本已極為驚人的殺機,陡然更為劇烈,猛烈一條劍芒,披靡浩瀚,席卷而出,直指真元子羽。

那後入宮殿的上百修士,其中丹元境大高手便足有十三人,四人來自河洛城五大勢力以下的四大主要勢力,餘者則皆是散修。

散修修行艱難,不比身處大勢力之中,處處皆得考量,殺人越貨不過家常便飯而已,幹得便是提頭劫道的勾當。秣道人陵寢現世,已不知吸引了多少散修,待“秣道人陵寢乃是一座方圓十裏地精冰玉洞府”的消息傳出,更是引得無數散修暴走,豈有不來分一杯羹的道理?

真元子羽原本算計得極好,怪隻怪情勢出乎意料,他未能盡早得手,拖延至此,才有此時局麵。

“不知死活的東西!”真元子羽冷笑聲中,劈手撕抓,立刻元氣爆射,他先前強殺戮手道人,以奪元長生功蓄成大勢,此刻一體修為極為精猛,真氣浩瀚如汪洋,氣息深不可測,一擊之下,氣流崩塌,身周光影扭曲,境界濃縮至他掌心,竟塌縮成為一團真空,漆黑如淵……

攝氣隨心所欲,歸其為一。

此是外在的歸一。

繼而便當是內在的歸一——精血丹元,神念意誌,歸而為一,便是歸一境,大修士。

秣陵一戰,真元子羽縱然不得洞府,也大獲好處,於丹元境五層往歸一境的道路上,再度邁出一步,極為堅實。他回轉河洛城真元府之後,立刻便可以發起對歸一境的衝刺……

物生門眾修士中,蘭澤蒼目光湛湛,暗暗頷首。

物生門既與真元子羽有所勾結,希翼作為外力助真元子羽他日上位,繼任真元府府主大位,自然對此樂見其成。

蘭澤蒼當即豪笑道:“子羽道友何必驚怒,區區土雞瓦狗而已,一並殺了便是。”他大笑之間,已陡然出手,抖手祭出一股披靡真氣,化為巨掌,鎮壓四方,淩空猛鎮而下,一舉壓向那一十三名丹元境大高手。

同時他對身後眾物生門修士喝道:“餘者皆殺,斷然一個不能留得!”

“是!”

蘭澤蒼在物生門身居高位,僅次於物生門門主。

頓即他身後眾物生門修士,除卻蘭六雪之外,皆紛紛出擊,祭出真元戰偶,或是飛劍法寶,殺向那些散修,及千象閣等四個勢力的修士。

蘭六雪此來,隻有一個用處,那便是麵見真元子羽,以真元子羽未來兒媳的身份,提醒真元子羽兩家協議,叫真元子羽讓出這座秣道人的洞府陵寢。

物生門預謀更足,蘭澤蒼帶來的修士共計三十餘人,其中兩名丹元境大高手,也皆是物生門大人物,餘者皆是道胎境三層至五層的高手。

頃刻間,這些人殺入那群修士之中,雖則人數較少,卻全然不落下風,立刻便占據優勢。

不過數次呼息間的功夫,便已有修士嘶聲慘叫,墜落地麵,血肉崩飛……已是被殺死了!

而同此時,宮殿上方,一道道寒髓晶光,再度轟殺下來。

此番卻是不管誰人,一通亂殺。

這些寒髓晶光,出自寒髓光殺大陣,自有許九在祭台玉室中操縱,宮殿之中,除卻六雪與冰點道人一行之外,無不可轟殺之人。

即便六雪是物生門之人,甚或是物生門門主之女,但物生門與他卻沒有半點恩情,甚至還有些梁子,自然是殺了便殺了,殺盡了才好。而那些散修,更不必多言。真禁洞府乃是秣道人之物,他既已向秣道人遺體九叩拜師,承襲了此洞府,真禁洞府便是他許九的東西,他雖則道行尚淺,但誰搶自家的東西,便送他去死的道理,卻再明白不過。

許九在祭台玉室中,一念三分,祭煉真禁玉碑,及催動寒髓光殺大陣與煉精歸元大陣,皆不耽誤。

宮殿中已成了殺場,每一名修士隕落在地,血流於冰玉地麵上,煉精歸元大陣便即發動,將一應血肉精華,竟連同身上一應物事俱皆卷入陣中,煉化得一幹二淨,化為滾滾精元,湧入真禁玉碑,打入那些禁製之中。

七成!

七成五!

七成六!

七成七!

……

八成!

……

八成五!

……

許九麵色沉靜。

並且業已悄然運轉八方極門無生大陣,將此座八極大宮殿八方門戶之中,借用八極之力絞殺的法陣,全部運轉。

宮殿之中,一個人也出不得去。

忽然八極大宮殿東麵一震,一道門戶隱約顯現,此是八極之中,東方開明之門。日出東方,紫氣雲來,所謂“開明”,明即大日,日出東方,則天下大明。此時東方開明之門顯現,內中陡射出一股氤氳紫氣,熱烈尊貴,當空一凝,便化作一口紫氣利劍,刺空襲來,殺入洞府,狠狠一絞,就將一連兩名道胎境修士串成了串,殺死當場。

此二人乃那群散修中人,其中忽有一名丹元境大高手,手持一柄青色巨斧,體魄魁偉,身裹獸皮,狀極狂猛,乃是河洛城散修中極有名頭的一號人物,號為“青斧漢”,性格悍然,廝殺凶暴,最是威猛,曆來殺人無算。

當此之際,那二散修乃他麾下,其中一人更是與他頗有幹連,此人頓時狂吼一聲,持青斧劈空猛斬,一股狂飆厲芒撕空擊殺,猛烈轟在紫氣長劍之上,立刻將那一團紫氣震爆,斧芒猶不收止,連同一名物生門修士也裹入斧下,一斧頭便劈成了兩半!

蘭澤蒼強勢鎮住一十三名丹元境大高手,卻是這些人中並無丹元境五層的巔峰人物,但一時間要斬殺他們,卻也不能,便隻等著真元子羽與冰點道人交鋒。以真元子羽修為,此刻大勢又成,勝而殺之幾率極大,那時再回手與他聯手,殺這十三名丹元境大高手,便不是難事。

至於靈寶樓那幾個小人物,則根本不算什麼。

但此刻青斧漢狂莽出擊,竟擊殺物生門修士,卻叫他極為狂怒,陡發一聲怒喝,屈指彈動,他那一口如水寒光的飛劍,便轉頭殺向青斧漢。

蘭澤蒼憑此劍一擊絞殺白羽刺士,要殺青斧漢,不在話下。

然則正當此時,忽而宮殿南麵、西麵,又各開一門。那南方暑門中,一團蒼茫氣息湧出,灼熱酷烈,焦灼人心;西方閶闔之門中,更是筆直湧出一條白芒,憑空變幻,或為刀劍,或為戈矛,殺機淩厲,金芒披靡,穿殺而出……

連同整個宮殿中劇烈轟殺的寒髓晶光,此刻也皆不顧一切,殺向蘭澤蒼祭出殺向青斧漢的飛劍。

青斧漢本已陡覺一股寒意,凜冽直抵心頭,叫他頓生絕望之心,以為行將必死,卻忽見蘭澤蒼竟被阻了一阻。青斧漢本即是丹元境四層大高手,何其敏銳厲害,立刻收身暴退,融入其餘十二名丹元境大高手陣中,使得蘭澤蒼此一擊終究落空。

蘭澤蒼驚怒不已,厲喝道:“還有誰人,藏於殿中?竟能擋得了貧道一劍,怕不是無名鼠輩,何不出來一戰?”

祭台玉室中,許九冷笑不迭:“簡直是笑話!”

老鬼嗬嗬笑道:“豬才出去與他正麵交手。許九,此人殊為可惡,少時運洞府擒拿鎮壓了,叫道爺嚐個鮮如何?”

許九失笑道:“老鬼你在是做夢麼?此人乃丹元境五層巔峰大高手,若真元子羽是有了半分歸一境氣象的厲害人物,那此人便是有了三分歸一境氣象的角色!我卻無當年我那便宜師尊的修為,即便掌控洞府,要強殺此人,可能性也是極低,更莫說是生擒活捉了。”

老鬼幹笑兩聲,也知許九言之有理,便問道:“已死了這麼多人了,你將那玉碑祭煉了幾成了?”許九一麵祭煉,一麵也未對老鬼隱瞞,而是將情形簡述了一番,連同他祭煉真禁玉碑,得到其中的種種禁製,以及可以駕禦的各門法陣。

許九皺眉道:“將將九成了!再能死一名丹元境的大高手,叫我運煉精歸元大陣化為精元,打入真禁玉碑中,差不多便能一舉徹底煉化,歸為己有了!那時,我們便能出去了!”

“出去?”

老鬼眼窩裏猛放青輝,極為燦爛,“出去,出去!快出去,道爺我要開吃!”

許九也管不得他,索性裝著未曾聽見。

許九正同老鬼說話間,忽地外麵廝殺陡然加劇,卻是又有物生門修士被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