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風殿的內殿燈火通明,四周至少點了上百隻蠟燭,殿內鮮紅一片,從幔布,到地毯,全然是喜紅一色。
“兒臣拜見父皇。”行至太宗皇帝的床第前,李治連忙叩頭問安。身子是敗下了,這心裏卻老大不是個滋味,畢竟這卑躬屈膝的事情,他可是沒有做慣。
不過還好,過不了幾天,自己就不用在向別人拜了。李治心中暗道僥幸。
“臣長孫無忌參見太子殿下。”
“臣禇遂良參見太子殿下。”
一旁垂立的長孫無忌兩人也口稱千歲,欲下拜。
“都不要多禮了,治兒,你到床前來,讓朕在看你一眼。”太宗阻止了幾人,向李治招招手,李治按著習慣,輕身坐到床邊,看著床上這個曆史上最風光的皇帝如今枯槁的麵容,也不禁有些黯然,見李世民眼睛盯著他,隻得叫了一聲:“父皇。”
一聲父皇,卻讓李世民也有些qing動,他戎馬一生,堪稱千古一帝,但卻在晚年不可避免的親見奪嫡之役,兄弟相殘,親情淪喪。也正是因此,他才選擇了性至仁孝的李治為太子,為的就是讓皇室之間少一些殺戮和無情。而今,自己行將就木,已是回光返照之時,見李治仍然如此,心中卻也快慰。
“無忌,今年是貞觀幾年了?”李世民吃力的把李治半摟在懷裏,突然問道。
“回萬歲,已是貞觀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了。”李世民長長的歎了一聲,這一聲裏,又包含了不知多少滄桑風雨。
“朕自登基以來,未嚐一日懈怠,勤勉政事,納忠除奸,曆經二十三年,治兒,你說現今天下幾何?”
李治情知這是李世民在為自己今後指路,正襟危坐道:“父皇登基以來,百姓安居,商賈雲錦而至,四方來朝,八海升平,即使史書上也會寫上一筆貞觀之治。”
“貞觀之治。”李世民喃喃咀嚼著這個詞,驀然混濁的眼睛一亮,語氣有些興奮的道:“好,我知道你是真心,不過這功過是非,還是由後人來評說吧,隻是我是聽不到了。”
太宗一聲感歎,李治突然有一種衝動,幾乎脫口而說出“你會聽到的”這幾個字,但終究忍住了。
太宗已經老了,自己想了半晌,才驚醒,暗罵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著這些功名之事。
“無忌,遂良,你們兩個過來。”
聞聽皇上召喚,兩人立刻走到床前,看太宗皇帝伸出顫抖的手,又把自己的手放在李世民的手心裏。
太宗握著兩個人的手(實際上是兩個人握著太宗皇帝的手),顛了兩顛,又用另一隻手抓起李治的手,兩手一合,幾個人的手就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無忌,遂良隨我多年,是治國經世之良臣,治兒,隻要有這兩人在,這天下就不會大亂,你可明白?”
“孩兒明白。”李治手上加了力道,一臉堅決的示意自己決心用兩人,心中卻不以為然,他從後世而來,當然知道這兩個人雖然有才,但未免太過貪權,恐怕日後會製肘與二人。
“你明白就好。”太宗鬆開自己的手,轉頭對無忌、遂良兩人道:“朕知時日無多--”看長孫無忌還要說話,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了,才繼續道:“不用在說了,朕自己的身體自己還不知道,”說道這裏,又咳了兩聲。
“開國之時南征北戰,身體虧空很大,加之如晦、玄齡、魏征這些老臣都先我而去,朕心裏不好受。”
“皇上,不是還有老臣嗎,況且李勣、契心何力,薛仁貴都在陪伴皇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