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宮的路上,李治就開始考慮這次李泰謀反所帶動的連鎖反應,說實話,李治並不害怕謀反,即使是擁有著眾多人擁護的李恪,他都不害怕。這其中當然有多方麵的原因,但對自身的信任,是李治最依仗的製勝法寶。
李泰在爭儲失敗後就被太宗流放到了均州鄖鄉,雖然又被封了濮王,但終究是流放的皇子,威望未深,這麼些年,在太宗的有意安排下,朝中重臣全部都成了太子麾下的勁旅,而李泰是名不正言不順,又不得民心,自然就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李治擔心的不是李泰的叛亂所帶來的政治上的動蕩,而是文化。因為李泰是出了名的愛好文學的王子,依附與他的文士很多,在他被流放之前他所編纂的《括地誌》,是唐代初期最為完整的關於地理、經濟方麵的文章,所以李泰在文化界的威望相當高,而李治深知一個民族的文化之重要,要遠遠過與政治經濟,如果在李治登基之時就來個焚書坑儒,那無論曆史怎麼說,李治都不會饒恕自己。
過了朱雀門,李治見一眾大臣都在宮外候著,招手把小桂子叫了過來。
“立刻請長孫無忌、禇遂良、於誌寧、李勣議事,對了,就說我在淩煙閣。”
李治吩咐了一句,看眾人都很焦急,也不好意思在不溫不火的散步了,匆忙的回了宮,也顧不上回應王婉淑的詢問,徑直去了淩煙閣。
淩煙閣本來隻是皇宮一角的一處小樓,太宗皇帝為了表彰開國功臣,就將二十四位功勞最大的臣子的畫像置於淩煙閣上,因此這淩煙閣在朝中大臣們的眼中是一種無上的榮譽。
李治是第一次來淩煙閣,這裏即使是以前的他,也很少來,一是這裏很偏僻,二來這裏的臣子雖都是功勞蓋世之輩,但不得善終者不乏其人,前生的李治生性軟弱,最不喜歡看到他們。
淩煙閣內光線暗淡,李治站在長孫無忌的畫像邊,仔細的看著閻立本親筆的畫像。
說實話,李治對繪畫這方麵是一竅不通,隻是感到在唐朝,竟然有人能用毛筆把人畫的如此傳神,真是不同尋常。
閻立本為朝中畫師,太宗皇帝本身就對他及其重視,而李治更是自然,隻是最近比較忙,還不得見其人罷了。
正想著,樓外被李治點名叫來的四人魚貫而入,李治擺手阻止了他們的跪拜,見幾人都神色自若,不禁點了點頭。
“這幾天的事情很多,幾位大人忙壞了吧?”
幾人看李治臉上笑意盈盈,絲毫無驚慌之意,心下不禁揣揣。長孫無忌更是疑惑,李治原本懦弱,聞聽李泰謀反,應該是慌張才對,怎會如此這般?
倒是於誌寧不去考慮這些,他跟隨李治多年,雖也覺得他有些異樣,但還是恭敬答道:“承太子殿下關心,我們隻是盡了做臣子的本分而已。”
李治心裏不禁對於誌寧高看了幾分,這個於誌寧是難得的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之士,從不與長孫一輩同流合汙。想著想著就又想起已經病故的馬周,這個人,李治是欽佩已久,沒想到自己仍不得親見。
“每次來到這淩煙閣,都會感到很壓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將這淩煙閣內的畫像添上幾幅,幾位大人覺得呢?”
“回殿下的話,臣等必定盡心竭力為朝廷百姓盡力。”四人齊聲道。
“走吧,出去吧,這裏連個坐著的地方都沒有,想來幾位大人也是不太想在這裏的。”李治深深的看了長孫無忌的畫像一眼,手一撩衣襟,跨步出了淩煙閣。
這並不是李治心血來潮,進淩煙閣隻呆了幾分鍾就出來,而是在為自己營造心理上的優勢,因為前生李治懦弱,在幾位大人的眼中雖然仁孝切且守度,但終究少了些帝王氣概。李治從現在開始就要著手改變這種形象,因為他可不是那個把江山拱手的高宗李治了,而是一個附著承受了民族屈辱的華夏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