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星星之火(1 / 3)

永徽十年,九月。

這本來是一個晴朗的季節,可萬裏藍天白雲,還是因為偶然而又必然的開始,而變的風雨飄搖起來,

在涼州以西,青海一帶的地段,當時正是吐穀渾當時的領土。

群山隱隱,遑遑大野一片。而在這罕見人跡青山綠水中,如今卻正有兩個人影,穿梭在山水之中,陽光也似乎驚訝與這裏的生機活力,總是追逐著他們逐漸西移的身影。

“我說大小姐,即使和我有仇,你也不必這麼折磨我吧。”

若不是一成不變的容貌和聲音,任誰都看不出來,這個跟在一個女子身後發著牢騷的人,竟然是曾經在軍中被稱作“鐵血殺神”的從雲大將。

若說是大將,在現在恐怕是不貼切了,如今從雲一身的便衣,腳下穿的什麼鞋根本就看出不來了,身上本來寬大的衣袖,如今都被腰帶緊緊地的綁在身上。偶爾抬頭,額頭上晶瑩的汗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順著臉龐滑落,滲進這未知的山林裏。

“怎麼,從雲,你還妄稱大將,竟然比不上我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你看看,如今才走了兩天,你就狼狽成了這個樣子。”

前頭的女子,笑顏如花的臉,以及悅耳的聲音,讓被隱隱諷刺的人心中生不起一絲埋怨,雖然已經是深秋,但仍然能感覺到如沐春風般的清爽。

“我怎麼能和你比,我的公主,說實在的,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公主,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將軍,也不知你是怎麼從長安來甘州的,竟然連這些的山路都堅持不了。”

說話的正是柳柔兒,或者現在可以叫慕容柔兒了。

吐穀渾正如當時所有的小國已經,依附著大唐而存在,他們大多沒有自己的文化,所以無論是官職律條,甚至是文字,都是沿襲大唐而來,而如今吐穀渾的君主諾曷波,正致力於改變這種文化的傳承,可惜,他的父親,傳給他王位的慕容順,已經在太宗時期做了太多親近大唐的事情了。

“柔兒,到底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你們真的是隨遇而安,沒有城池嗎?”

在長安的皇城的藏書樓裏,對吐穀渾的記載僅僅限於幾行非常粗淺的字,連從雲也隻知道隻是一個不大的國家,雖然強盛過,但如今在大唐的擠壓下,已經開始沒落,而且他們多是廬居,很少有城池出現。

“當然有了,你們大唐還算是禮儀之邦,防禦邊關的時候,從來沒有出境過,自然不清楚我吐穀渾也隻有城池的,吐蕃較你們想必就差多了,他們早就將我們吐穀渾摸的一清二楚,我想,這也是他,答應與吐蕃聯合的原因之一吧。”

慕容柔兒說著說著,神色突然黯淡下來。

從雲知道她第一次私下裏答應了與大唐的聯合,心中還是不安,不禁走上前幾步,輕聲安慰道:“不要想了,你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他們好,這些你都明白的,不是嗎,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長大些吧。”

慕容柔兒勉強笑了笑,心中有些感動,也隻有從雲,才總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子。

“你看,翻過了這座山,就是我吐穀渾的城了。到時候,我帶你去打扮一番,好帶你進城。”

順著她的指引,從雲的眼中出現了一座鬱鬱蔥蔥的大山,這大山,氣勢雄渾的盤在兩個人麵前。

從雲的麵上不禁出現了兩道黑線,第一次用顫抖的語氣問道:“你,你是說前麵的那座大,大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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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雲並不怕翻山越嶺,實際上一路上的孱弱,有大半倒是裝出來的,不過他心裏還是挺佩服這個異國公主的,本以為她既然是個公主,就肯定是柔弱不堪,可沒想到,這公主卻是從小就生活在苦難之中。休說是翻山越嶺了,就是戰場之上,她也不見得皺一下眉頭。

吐穀渾的百姓與大唐百姓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的差別,隻不過這裏的風俗很雜,既有大唐的,又夾在了突厥和吐蕃的,從這城池的構造就可以看得出來。

進城到並不是很難,城門的守衛隻看看說話是不是自己人就可以了,而慕容柔兒對這個自然是輕車熟路。隻不過進了城容易,如何見得諾曷波,卻是一件難事了。

別看吐穀渾的城小,人也少,可諾曷波的侍衛卻不少,而且身為君王,他總是居無定所。據慕容柔兒所說,他並不總是住在行宮裏,即使她要見上諾曷波一麵,也是難如登天。

“我每次回來,都是見我的娘親的,即使有什麼命令,我也是從她身邊的侍女接到的。”

看著從雲疑惑的眼睛,慕容柔兒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隨著柔兒緩緩將自己的童年仔仔細細的到來,從雲這才知道,如今自己身前坐著的,可不僅僅是一個異國公主那麼簡單,蓋因為她的娘親,正是大唐在貞觀十四年嫁過去的弘化公主。

當時吐穀渾雖然國不大,但屢次騷擾大唐邊境,派兵圍剿,卻因為他們居無定所,而成效甚微。所以太宗皇帝就拿出慣用的手段,下嫁一個公主給當時的諾曷波,而保住了兩國之間的邊疆安定。

不過這事情顯然皇上並不記得了,因為從雲並沒有接到關於這方麵的囑咐,可如今從雲知道了,就不能在用以往的手段了,畢竟大唐的一個公主在這裏,即使下嫁他人,畢竟身上還留著皇族血脈,容不得一點玷汙。

“走吧,與我去見娘親吧,娘親是一個很好的人,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見了她就知道,若是沒有了她,我早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本來從雲對這個大唐的公主並沒有什麼興趣,見了這公主,自己要行那麼繁瑣的禮節不說,公主若是問起,從雲怎麼說,難道直說自己是來點燃吐穀渾這根導火線的嗎?

隻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這公主並非住在城正中的行宮裏,而是住在城西的一處庵廟之中,這不到四十的弘化公主,如今,竟然伴著青燈古佛,虛度殘生。

站在庵門前,從雲有些猶豫。

“怎麼,驚訝嗎,娘親在我的記憶中,就已經住在這裏了,走吧,這裏不忌諱男人進入的。”

見得這座記憶中一直存在的寺廟,慕容柔兒會心一笑,從雲看得出,如今的她,是真正的輕鬆了下來,那由衷的笑容,是那樣的美。

“我還是不要進去了,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人,怎麼能進的這佛門呢。”

慕容柔兒嗤嗤一笑,似乎是在為迷惘的人講經說法一般,敲著從雲的頭,一字一頓的道:“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即使你身上全是鮮血,又是如何,走吧。”

從雲卻是堅定的退後了一步,剛要說自己還不準備放下屠刀,突然猶豫了一下,如今此行,時間緊迫,若是見不得弘化公主,完不成皇上的囑托,那又豈能是漫天的神佛能夠補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