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澆去了李治心頭的焦慮之火。
蘭州早就已經不複了往日的平靜,城中的百姓雖然不甚驚慌,但議論紛紛是難免的,況且蘭州城中多有在甘州等邊境住著的親戚,從跑過來的人中,也能多多少少打聽到前邊的戰況。
“皇上,天涼了,還是回吧。”
李治接過一件貂裘披風,往肩上一披,身上因為雨後的山風而刮起的陣陣寒意才漸漸退去。
這個時候的蘭州,在群山的環繞下,分外平和。抬頭遠眺,就見群山上都茫茫然升起騰騰霧氣。
這是一個不大的山雨亭,沒有名字,破破爛爛的,亭頂上鋪著些稻草。李治在雨前踏青的時候發現的,剛好趕上這場大雨,就匆匆躲了進來。
“算了,朕想靜一靜,回去太過嘈雜了。”
李治雖然微笑著,瞳孔裏的煩躁還是一閃而逝,可又如何能瞞得過這個在皇上身邊伺候久了鬼精靈般的時方。
時方心知肚明,這幾天不比前些天,吐蕃的大規模侵略,讓皇上焦躁不已。時方雖然不太懂軍事戰爭,但從皇上西行,而且在這裏住了這麼長時間,他就知道皇上本來是想對吐蕃怎麼樣的,可如今吐蕃突然動手,大唐雖然占了一個理字,卻失了先機,畢竟如今吐蕃正瘋狂的攻擊著大唐與吐蕃邊境的城池,大唐的軍隊自然不能大舉西下了。
不過時方畢竟隻是一個隨侍的小太監,目光短淺,哪裏會知道,如今皇上的心思,早已經不在吐蕃的進攻上了。
對於吐蕃的進攻,可以用一句老話來形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從朝廷到百姓,從糧食到武器,大唐在今天各個方麵的動作都很大,李治並不會認為大唐轉移視線的計策會成功,雖然和突厥的幾次戰略性接觸,能讓吐蕃暫時的轉移視線,可唐人聰明,祿東讚卻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以為大唐是想為難突厥,而與他折節交好。
其實大唐的形勢很是樂觀,這已經過去了三天了,大唐的邊境城池,尤其以被吐蕃奇襲的益州和附近幾個州,竟然都沒有被攻陷,雖然益州傷亡慘重,軍民傷亡均過半,但如今這個州,還是牢牢的攥在李治的手中,沒有被吐蕃拿走一絲一毫。
想了半晌,李治自我安慰似的笑了兩聲,小聲喃喃:“沈從怎麼可能背叛我呢,括州的技術也應該不會外泄啊,吐蕃要哪裏來的造船技術,在說,即使你船造的再好,也不能那麼輕鬆的通過橫跨在大唐與吐蕃邊境上的大江啊,難道說吐蕃能在大江上橫架鐵索橋不成。
苦笑了一聲,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的李治抬頭一看,天空中雖然仍然是烏雲遍天,但是雨卻已經停了,隻是仍然看不見陽光,天空中壓抑的要命。幾隻大雁孤零零的飛過,渾然不似往常一樣成群結隊。
正在這時,一群山民從遠處走來,嘴裏互相說笑,見前麵有人,慢了下來。
時方有些緊張和狐疑,皇上到的地方,早已經被禦林軍清空了,又哪裏來的山民。
想到這裏,時方從懷裏掏出一個簡易的哨子,卻被李治一把手攥住,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人安然坐下,隻不過李治是真的安然若素,而時方則多多少少,有點假裝的痕跡。不過常人是看不出來的。
“唉,聽說了嗎,甘州那邊,打起來了,我表哥本來就在甘州的府衙當差,前幾天跑了回來,說那邊打的可激烈了,每天都有看不清多少的吐蕃兵攻擊著甘州城,不過守甘州城的,可是薛仁貴將軍,所以那裏直到如今,還沒有事情呢。”
說話的似乎肚子裏有點墨水,說的頭頭是道。
“你那表哥當了逃兵了吧,老劉。”
話裏嘲諷的涵義讓那個叫老劉的山民大怒,麵紅耳赤的爭辯道:“他隻是衙門裏的人,不是兵,算得什麼逃命,你去看看,如今甘州已經被薛仁貴將軍接管了,那裏的衙差都走的差不多了。”
“還是不逃回來的。”
唐朝那個時期,民風剽悍善武,而且對與忠誠這個詞極為重視,這是與現代人大大不同的一點,那個時候,都把對君王的忠誠看成一種榮譽,而大唐對於逃兵,那基本上就是抓到就斬,而且還要遊街後在斬。
“唉,你說那蠻子們,今年為什麼要大舉進兵了呢,聽說龍庭震怒啊,皇上發下話來,前幾天下了聖旨,要和蠻子們不死不休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
老劉洋洋得意,對於對方的詢問,他有些顯擺似的抬起頭,剛好看見路邊亭子外的李治也仔細的聽著,不禁更加的得意。
“走,咱們去坐坐,歇歇腳,我也讓你們長長見識。”
老劉大搖大擺的繞過李治,走到亭子正中的石桌旁,也不看石椅上幹淨與否,一屁股坐在上麵。
時方看皇上似乎有些興趣,不禁有些差異。隻是如今看著皇上站在遠處,而幾個草民卻坐在那裏閑聊,他不禁氣急,卻又不敢未經皇上的允許而出言嗬斥,可眼睛卻冒火一般盯著幾個老農,尤其是那個叫老劉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