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依依,在微風中飄來蕩去,湖水在午後的陽光下閃著亮晶晶的鏈光。湖邊的遊人們一對一對的,為這風景增添了幾分暖味的氣氛。
在這人群當中,有一家人,很是顯眼,來這裏的,當然不隻是情侶,但這家人,卻透著那麼絲獨特。
最為獨特的,就是女子的服侍,看起來不像是大唐的衣著,但行為舉止之間,卻仍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大唐人,而那個男人,行走之間,看起來不甚自然,若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他走路的姿勢固定的很,極為有規律,應該是個軍人。
揚州城本來是個非常開放的城市,但最近因為聖駕光臨,所以街道上的便衣,卻無形之間多了不少,別看百姓都不太關心這些,但卻能夠從細微的差別中,最先感覺到變化。
“說了不讓你來的。”
從雲臉上微微露出鬱悶的神情,但他也知道,柳柔兒性格堅韌,根本就不會聽他的,但他以為有了孩子,她就不會在任性了,可沒想到,她還是來了,而且還帶來了自己的兒子。
“就算你狠心不想見我,總要見見你的兒子吧,我可提醒你啊,若是你在不見他,他以後就不認你了。”
柳柔兒微笑著,臉上是一片寧靜的表情。
從雲即使是鐵石心腸,也不禁一陣心酸,柳柔兒跟了他也不少年了,連孩子都已經八歲了,可自己卻很少能抽出時間來陪她,到不是因為自己公事繁忙,實際上皇上是很通情達理的,像他這樣的人,除了不能夠離開大唐,另外行蹤也要向官府透露之外,並沒有任何的拘束,若是感到累了,完全可以申請放假,而且假期的時間,最高可以延遲到一年。當然,若是有戰事,就一定要回軍營了。
但他就是這樣的人,閑不住,而且已經習慣了軍營裏規律的生活,在家中雖然也很愜意,但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似的,渾身都別扭無比。
也許等在過十年,自己老了,就不會在這樣了吧。
從雲想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轉頭一看,自己的兒子,怔怔的看著自己,那臉上的神色,是那樣的陌生。
“閑逸,過來。”
招了招手,從閑逸跑到跟前,卻又退了兩步,遲疑著。
他已經八歲了,在古代,孩子都比較早熟,況且他還有一個如此睿智的娘親,自然懂得更多,所以他明明知道,麵前這個男人,就是他的父親,卻終究不肯上前。
這個所謂的父親,在他的記憶中,隻出現過幾次,而且這幾次,都不怎麼與他說話,這讓他感覺到很疏遠,在他看來,這個父親,遠不如自己家院子裏那隻名叫小綠的花貓來的可愛。
柳柔兒也很無奈,畢竟孩子已經不小了。
她有時候也不太明白,到底皇帝給他從雲什麼樣的好處,竟然讓他如此拚命,就連自己的家庭,都顧不上。
但她又知道,從雲是愛她的,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值得從雲去愛的話,她相信,那個人必定是她。可是這種愛,有的時候,還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也幸虧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本身是吐穀渾的公主,接觸了不少政治上的陰險,性格上,自然也跟平常人不同。但是她如今隻想著能過平靜的生活,就像她兒子的名字一樣,閑逸。
“這裏風景不錯,比蘭州強不少,我這次,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若是住的習慣,就搬過來,你不反對吧。”
柳柔兒抱起自己的兒子,閑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不小了,可柳柔兒根本就沒注意,在她看來,自己的兒子還太小了,還離不開自己的照顧。
“揚州確實不錯,我在這裏,也住過一段時間,不過怕你不習慣,況且在過一段時間,這裏也不太平了,你還是回去吧,若是真想到南方住,也許括州是個不錯的選擇。”
柳柔兒走到一處長椅前,輕輕的放下從閑逸,叮囑了幾句,讓他自己在一旁玩,看兒子走遠了,才有些憂慮的說:“這麼說,要打仗了嗎,還是靠近揚州的,我就知道。”
看著自己妻子淒苦的神色,從雲有些心疼,但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就算兩個人是老夫老妻了,依然有些放不開,很多時候,都是柳柔兒采取主動。
這兒是一處與樹林接壤的地帶,湖水在這裏似乎成了一個分水嶺,而這樣的景色,在揚州也是少見的。
有很多樹,都是長在水裏的,這樹種柳柔兒見所未見,所有卓有興趣的研究了起來。
“閑逸,過來,別往裏走了。”
看著前方因為楊柳曼曼而視線受阻的地方,從雲眉頭一皺,對著裏麵的兒子喊了一聲。
從閑逸身子一頓,卻又往前跑了幾句,甚至連頭都沒有回,顯然,他對從雲的話,不以為然。
“雲,快過來看,好有趣啊。”
柳柔兒指著水中交纏在一起的夫妻樹說,這棵樹很奇怪,樹冠奇大,簡直有些遮天蔽日的。
從雲微微一笑,柳柔兒天真的時候,是非常少的,所以這樣的神態,對他的吸引力非常大。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出於軍人的一種對於危險的直覺,讓他警覺到了一絲危險。
這種危險,到底來源於哪裏,他說不上來,所以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兩個健步,就跑到柳柔兒的身邊。
他的身上,並沒有帶任何的武器,但他還是伸手,要將柳柔兒拉到自己的身後。
一聲輕呼,兩個人同時色變,糟糕,自己的兒子!
透過那些垂下的柳條,一個黑色的人影向林子內逃竄而去,他的話裏,抱著昏迷的從閑逸,剛才那一聲驚呼,顯然是他發出的。
出於對自己兒子安慰的擔心,柳柔兒猛地掙脫開來,對著從雲大喊,“快去追。”
在這裏危機的時刻,她越發的沉穩起來,她明白,自己的體力遠遠趕不上從雲,而且身手更不行,所以追不上,她所能做的,是找到另外的幫手。
從雲哪裏還顧忌那麼多,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就隻有兩個親人,一個就是自己的妻子,另一個,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這些年刻意對他的疏遠,其實並不是因為從雲冷血所致,虎毒不食子,即使在冷血,從雲也不可能不愛自己的兒子,隻不過常年在血與火之間遊蕩,他很清楚,想太多關於親情的事,會讓一個人變的軟弱,他不能軟弱,所以就強自壓下心中的情感。
但這個時候,在內心伸出對於血肉的親情,猛然蘇醒開來,看著前麵被人劫持生死未知的兒子,他的雙眼都泛起紅光,發出一陣如同野獸般的嘶嚎,追了上去。
這兒的地勢顯然是對方挑選好的,特別適合逃逸,但從雲追的很緊,那個人也無法徹底的逃離。
雖然在全力的奔跑中,但從雲的思維並沒有混亂,從這個人跑步的動作中,他能夠看出,這是一個很專業的間諜,對,間諜,不是普通的探子,而且看他的身形,應該是東瀛人。
忍者。
從雲突然想到了這個詞,上次在翻閱檔案的時候,他無意中看到了這個職業,對於這個職業,他了解的很多,因為本身他就對這個忍者非常的感興趣,另外的原因,怕是大唐要動武了,了解對手,是一個將軍必做的功課。
這本來是一處很大的內陸湖,在揚州城的城郊,是人造的,向外走,就是城外了,所以從雲心裏也很急,對方不可能就一個人,若是有接應的人,隻憑自己,是不可能搶回兒子的。
對方肯定不可能是為了一個八歲的孩子,孩子知道什麼,那目標肯定就是自己了,但他們要幹什麼,是要用兒子來威脅自己,還是要設個圈套,抓自己呢。
想到這裏,從雲猛地停住了身形,前方轉過一斷殘牆,突然出來了幾個人,這些人,一身的黑衣。
剛剛還在奔跑的忍者,一個轉身,停了下來,隨手將懷裏的從閑逸,扔給這些人,轉過頭來,嘲弄的看著從雲。
“從將軍,真是抱歉,我們的主子,想見見你,我想你是不會反對的吧。”
那個忍者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彎勾刀,放在從閑逸的脖子上,冷冷的說。
很顯然,這是一群亡命之徒,根本就不在乎無辜人的性命,從雲很清楚這點。
周圍的環境很是隱蔽,顯然,對方有意將他帶來,而他敏銳的感覺到,四周有不少人圍了上來,顯然,對方並沒有讓他離開的打算。
該死,這些人怎麼敢對自己下手。
從雲有些納悶,雖然他是大唐鼎鼎有名的鐵血殺神,但應該和東瀛沒有什麼關係,難道說他們認為自己的身份高,知道的機密多嗎?
看從雲默不做聲,那個忍者得意的笑了兩聲,那聲音如同夜貓子一樣難聽。
隨著笑聲,那刀子離閑逸的脖子越來越近,一絲血線出現在孩子的脖子上。
“你的刀很快啊。”
從雲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似乎麵前有生命危險的,並不是自己的兒子一般。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錢嗎,我可以給你們。”
從雲說完,將手伸向自己的腰間。
忍者看到四周的人已經圍了上來,在從雲外圍三米左右形成了包圍圈,臉上露出了勝利一般的笑容,手腕一翻,毫不留情的刺進了從閑逸的脖子。
一瞬間,血,湧了出來。
從雲的眼睛裏已經冒出了血光,即便是常年在戰場上殺伐,即便是無數次的見過自己的血,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能看到自己兒子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