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一朵墨雲停在城市上空,俯瞰身下灰黯的水泥叢林。
汽車在水泥鬆林的縫隙艱難移動,昏暗的路燈映襯著天空中垂死的星辰,肮髒的黃光穿過空氣,給這座充斥著黑暗味道的叢林加上幾分色彩。
一座小巷裏,兩個男人對峙著。
“真沒想到會是你來阻止我。”其中一個明顯屬於高加索人中的男人如是說:“畢竟我們還一起完成過幾個任務呢,我的好朋友,皮洛士。”
“道虛,你不是研修道家佛教經典多年麼,還是沒有看開啊。”被稱作皮洛士的男人更加年輕一些,看上去隻是個高中生的年齡,穿著一件藍白色的運動服,苦悶地望著他曾經的好友。
“凡所有相,即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道虛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白人,身上裹著一件破爛風衣,身高足有一米九多,虯結的肌肉把風衣漲得鼓鼓的。
“我看眾生不過為一名相,所以不執著,不攀緣。自然能看破放下。所以我自然能看得開,倒是你,執著於名相,所以才會和老朋友為敵啊。”掛著花白胡茬的白人此刻像是一個參禪多年的中國隱士,在這昏暗的空氣中清談玄理。
“為了完成任務,殺害兩百萬生靈?”皮洛士看著天空中厚重的鉛雲:“你說我執著於生命這個虛偽的名相,你又何嚐不是執著完成任務,拿到鮮血淋漓的積分呢?”
道虛沉默了一會,綠色的眼睛眯了起來,嘴角牽起一絲微笑。
“這種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可不合適啊……身為輪回者,誰不是為了完成任務而不停的殺掉無辜的人嗎?為了自己殺一個人和為了自己殺一萬人,又有什麼區別呢?不都是為了自己殺人嗎?”
“所以大家是一樣的自私……”名為皮洛士的少年鄭重地看著道虛:“你自私的去殺人,我自私的來阻止你。”
“你不是最煩聖母的嗎?”道虛哈哈笑道:“怎麼現在也婆婆媽媽起來了?”
笑聲如夜梟乖嘯,慘淡寂寥。
“這不是聖母,這是殺伐決斷啊。”皮洛士似笑非笑:“就算是你這樣的老朋友擋了我的路,我不是一樣要殺你嗎?”
道虛和皮洛士,彼此對望,再無更多言語。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道虛身上的破袍子鼓了風的船帆一樣扯起,身上炒豆般一陣爆響,右臂前出,直直的一拳轟出。
太極十三式,“長河破浪且放歌”。
仿佛大河長江之上,一艘江舟借足風勢,逆流而上,且歌且行。不知不覺,千帆已遠,萬山在後。
這一拳中,我之拳意便是長風,世間萬物即是衝擊我的長河大流,我似舟船借你浮力,以我長風逆流而前。
所謂,“快哉憑此風,一行入青雲。”乃是太極之中借勢而前的精妙招意。
道虛雖然是外國人,但托神秘的主神之力,精研武學之道,廣學儒釋道墨法等諸家經意,外練筋骨,內修髒腑,早已進入吐納養氣的宗師境界。
這一拳轟出,內蘊太極借勢用力,遨遊萬物之道,又有八極、形意等諸門技巧。他與皮洛士之間本來不過四五步的距離,更是翕忽即到,直奔中宮胸口。
說來奇怪,名喚道虛的是一個苦練功夫的外國人。叫做皮洛士的卻是不折不扣的中國人。他姓皮,皮姓本是姬周之後,因為自己出生在中州洛陽,所以父親給他取名叫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