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放下灌了涼水的湯婆子,點頭應是,忙起身去叫人。
縮在角落的小蘭頭幾乎垂到胸口,她咬緊了嘴唇,眼底閃過後悔——
原來,今日齊嬪娘娘被打入冷宮的事,二殿下本是不知道的。
十四年前那個下了暴風雪的夜晚,在人們都擔心屋頂會不會被積雪壓塌的時候,二殿下出生了,哭聲微弱,接生婆子惴惴不敢言。
登基五年後得的第一個皇子,皇上自是高興的,當場封了齊嬪,原想普天同慶。
誰知司天監少監求見。
齊嬪隔著產房提起精神細聽司天監怎麼恭賀,滿以為能母憑子貴,誰知——
“皇上,此子命格奇特,天生癡傻,三魂七魄隻餘一二……提點大人卜算數日也求不到良策,恐怕……”
皇上勃然色變,手不自覺地把懷裏的嬰孩舉遠了些。
此後十四年,皇室一無所出,癡傻的二殿下成了最特別的存在。
齊嬪憂思成疾,性情大變,動輒虐打親生兒子,可憐小小年紀的二殿下,華麗衣飾底下遍體鱗傷,直到被梁貴妃的人捅到皇上耳朵裏——
皇上火冒三丈,自己的兒子再不中用也容不得被這麼苛待,虎毒尚且不食子,這一遭本就是秘密行事,底下的人都默契地沒有傳揚出去,哪料到當時小蘭躲在後耳房看了個正著。
齊嬪娘娘出言不遜,對皇上和二殿下都是滿腔怨恨,那破口大罵的潑婦樣子狀若瘋癲,簡直判若兩人。
念在她生養了二殿下這唯一的獨苗,皇上好歹留了她一條命,打入冷宮了事。
小蘭捂緊了嘴,等人走光了,才慌慌張張地往外跑,六神無主,跟沒頭蒼蠅似的,見到二殿下就全說了。
二殿下有沒有聽懂她不知道,呆愣兩秒推開她就跑了出去,然後過了好幾個時辰直到晚膳都沒見到人回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掉進池塘裏的,那兒跟冷宮可完全不在一個方向。
太醫很快進來,香梅拉著傻坐著的小蘭避到一邊。
太醫放下醫箱,手急切地放到二殿下脈上,細數了幾息後眉毛一皺。
大大的腦袋大大的問號?
他忍不住伸手去試二殿下的鼻息,百思不得解。
正要起身去請醫正進來,床上的人動了——
馮剛好不容易掙脫了桎梏,眼睛睜開一條縫,被燭光晃得霧蒙蒙地,喉嚨幹得像是在沙漠裏呆了一天一夜,他動了動嘴皮子,太醫立刻發現,趕緊叫水。
小蓮正好站在桌邊,快手快腳地倒了水送上去,也沒去管是冷是熱。
“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杯馮剛還想要,眼巴巴地盯著。
小蓮最是心軟,從太醫手裏劈手奪過杯子又倒滿。
一連灌了三杯涼水,馮剛整個人才算是活過來了。
混睡前記得有人叫他二殿下對吧?現在這是個什麼情況?
太醫瞧他麵上的潮紅盡退,脈象沉穩有力,頓時就放了心。
也沒指望一個癡傻了十幾年的孩子能開口說什麼。
“你們幾個盡心照看著,殿下看樣子是大好了,還得多休息,別再受了涼!”
香梅幾個點頭應下,馮剛腦子確實還昏沉,眼一閉,又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