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黛猝不及防地問：“那你屬於什麼？”
桑落的呼吸都停止了，他看著韓青黛，遲遲沒有回答，但韓青黛卻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似乎也在鼓勵他說出來。
桑落遲疑許久才道：“心理醫生的診斷是，邊緣性人格障礙。”
韓青黛對邊緣性人格障礙並不算了解，所以，又問：“你的自我診斷呢？”
桑落道：“比這個還要糟糕。”
韓青黛問：“多糟糕？”
桑落道：“極端，自我傷害的那種。”
韓青黛搖頭。
桑落道：“對很多人而言，邊緣性人格障礙是很可怕的，如果身邊存在這種人會非常痛苦，因為這類人心理脆弱，敏感多疑，甚至帶著極強的妄想，隨時隨地都在假設自己會被人拋棄，雖然沒有暴力傾向，但會傷害自己，即便如此，還是會給周圍的人帶來心理層麵的傷害和刺激。不過，這類人的邏輯性也很強，感知周遭情緒的能力是正常人的幾十倍，容易高興也容易沉浸在悲傷中，所以，自殺率很高。”
韓青黛隻是看著桑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桑落苦笑道：“最諷刺的是，這類人在專業領域有很高的成就，學習能力和洞察力很強，而且，這些特質似乎都可以放在有精神疾病的人身上，經過媒體影視的藝術加工後，反而讓有精神疾病的人得到了很多人的崇拜，覺得好酷，好有魅力，但實際上真的很痛苦，他們需要的不是崇拜，不是可憐，也不是共情，而是理解。但是，誰會願意真的去理解一個精神變態？”
韓青黛從桑落的話裏可以聽出來，桑落想表達的是，他的病情與精神變態不一樣，但是大眾卻不會那麼認為。甚至很多人隻看到這些精神病人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些吸引人的層麵，少部分人還會萌生出“如果我也那樣多好”的念頭，但恰恰是這種念頭讓精神病人更加痛苦，就以桑落而言，他每次看到這類的言論，都覺得那是對自己的嘲諷。
韓青黛正欲說什麼的時候，桑落轉移話題：“我打算重新開始對陳向恒做分析，從偵查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主要注意三點。第一，罪行中的重要行為特征是什麼？第二，關於犯罪者的特點能夠得出什麼推斷？第三，有沒有其他的罪行可能是同一人所為？第一點可以幫助識別和成功起訴犯罪者，第二點和第三點有助於識別犯罪者。所以，需要在犯罪現場尋找三種重要的行為特征，犯罪手法、身份或標記以及相關展現。”
韓青黛沒有打斷桑落，站在那認真聽著，其實現在桑落如話嘮一般的快速表述也是一種病態的表現，他完全沒有顧忌韓青黛的感受，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犯罪手法是一種犯罪者犯罪時的行為和程序，是一種行為模式，但是這種模式一般而言不一定是固定的。”桑落繼續道，還下意識喝了一口紅茶，“犯罪必須物之外的東西就稱為身份或標記，比如說犯罪者每次犯罪後的重複行為，摧毀屍體，留下某種圖案，使用某種特定的工具等等，而標記性的行為會揭示出犯罪者的心理需要和情感需要。最後是展現，這個就是犯罪者之外的人所做的，在這個案子中暫時不作考慮。”
韓青黛聽完微微點頭，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繼續話題，因為桑落說的太專業了。
桑落此時卻突然道：“我們現在去章柳的案發現場。”
韓青黛愣住，但是桑落已經轉身朝著汽車的方向走去，邊走還邊自言自語在說著什麼，就好像身旁有個人在和他並排前進，他說的所有話都是講給這個人聽的。
這一刻，韓青黛有一種桑落是否存在人格分裂的感覺？加上白天他在寫字樓的那些表現，讓韓青黛意識到，桑落的精神狀態也許比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以及他自述的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