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黛安靜地聽著。
桑落繼續道:“還去做過巡夜的保安,就是通宵值班那種,按照保安公司的需求到處跑,有時候守倉庫,有時候守停車場。”
韓青黛很詫異,因為不管是對桑落的調查還是網絡上的文章,都寫了桑落家境很不錯,按照他父親的級別,換在過去,說是高幹子弟也不為過。所以,桑落所說的這些,韓青黛還存疑。
桑落看著隔壁桌上的冒菜:“你知道我覺得至今為止最美味的東西是什麼嗎?”
韓青黛試探性地回答:“這家冒菜?”
桑落笑道:“不是,是一碗方便麵湯。”
韓青黛很是不解。
桑落解釋:“那是我剛去當巡夜保安的時候,身上隻剩下一塊五,晚上餓得發慌,一起巡夜的那哥們買了方便麵,吃完就去上洗手間了。我聞著那方便麵的氣味直流口水,真的流口水,看起來就像一條口水橫流的狗。所以,趁著那哥們走了,我趕緊端起他吃剩下的方便麵湯一口氣喝完,然後手忙腳亂把空麵碗扔了出去,怕那人回來看到。”
桑落的表情從開始的笑變成了麵無表情,韓青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因為她無法想象,雖然她很小就失去了母親,但是父親對她關愛有加,從未讓她挨凍受餓,就連大聲訓斥都沒有過。
此時,冒菜端上桌,桑落給韓青黛盛飯:“我實在餓了,而且,我想這一口想很久了,我等會兒不會客氣的,吃相肯定難看,你別嚇著。”
韓青黛沒想到,桑落並未開玩笑,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樣真的有點嚇到自己了。韓青黛端著碗拿著筷子,看著斯斯文文的桑落現在就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
因為又麻又辣的關係,桑落連連呼氣:“你看,嚇到了吧?”
韓青黛忍不住笑了。
桑落又道:“嚇到笑了。”
韓青黛聞言笑得更厲害了。
一頓飯下來,韓青黛放鬆了許多,她也看到了桑落的另外一麵,這個男人並不是永遠陰鬱,也很幽默開朗,但是,他經曆過什麼?什麼經曆才會讓他藏起了自己的另外一麵?
——
飯後,桑落帶著韓青黛去了九原大學,也就是他的母校,沿途桑落都在介紹學校,談著學校這些年來的變化,還有上學時候的一些趣事。韓青黛則是不時看著桑落的側臉,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而且,這時候的桑落怎麼看都不像是人格分裂患者。
“桑落,我冒昧地問一下……”韓青黛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朱律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青黛甚至做好了桑落會在突然間變化的準備,可是桑落卻沒有,反而笑道:“朱律就是我,也是我的筆名,雖然我可以看到朱律,但是我知道朱律不存在,我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一點。朱律不是我分裂出來的人格。”
這個答案是韓青黛沒有想到過的,因為可以想象出一個人來,那不就是精神分裂嗎?但是桑落又清楚明白這一點。
桑落接著道:“解離型人格障礙實際上分兩種情況,自知和不自知。自知就是自己知道某些人是不存在的,不自知呢就很可怕,就像是很多影視作品裏表現出來的一樣,自身會出現不同的人格狀態,我兩者都不屬於,因為朱律是我硬生生想像出來的,原因是我需要被理解。”
韓青黛微微點頭,這不是她的專業領域,她還是做一個聽眾比較好。
“你肯定會好奇,為什麼會這樣?這個要從我家裏說起,”桑落看著韓青黛的樣子,“沒事,你這不是在刺探我的隱私。”
韓青黛無奈地笑了,她心裏想什麼桑落全都知道。
桑落緩慢沿著花園小路走著:“我爺爺解放前被抓了壯丁,當了兵,但在淮海戰役的時候被俘虜,又做了解放戰士。我父親後來也當了兵,那時候在農村,當兵是脫離那個環境的最好辦法,我爸管那叫擺脫農皮。我父親以前是老13軍的,參加過自衛還擊戰,是尖刀排排長,打完正麵戰役不久後轉了武裝警察部隊。我從小就在部隊裏長大,我父親後來以團職幹部的身份轉業回了地方,加上那時候我們家親戚在當地公檢法各個部門的人都有,所以,他們才會說我是官二代,說我是紈絝子弟,但我不是,至少我認為我不是。”
韓青黛隻是點頭。
桑落又道:“我很小的時候有輕微的自閉症,當然了,這一點也都是我長大後通過回憶自我診斷的。但是那時候別說我父母了,連一般醫院的醫生都不懂什麼叫自閉症,反正就覺得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樣,看起來憨厚老實,說直接點就是癡傻。我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可是我被同學排斥,因為我不合群,不給他們作業抄,也不願意幫助他們考試作弊,大家一起玩的時候,我也不參與,就坐在那裏看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