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零下三十度(1 / 2)

王達日記:2021年10月19日 晴

七十一年前,我們連跟隨主力從長甸河口渡江,李連長,曹營長,史團長,方政委,小眼鏡,老司務長到底是哪裏人?叫什麼來著?人老了記性也不好了。總感覺他們還活著,就好像昨天還來看過我。

一棟青灰色的小樓爬滿了枯萎了爬山虎,院中的幾顆柿子樹上孤零零的幾片葉子帶著深秋最後一絲倔強。

一群身著校服的七年級學生給院子帶來了滿滿的青春氣息,躺椅上,棋盤邊,魚塘前的老家夥們紛紛矚目,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窗明幾淨的養老院又被孩子們進行了徹底的大掃除,坐在二樓窗前耄耋之年的王達身著筆挺的馬褲呢軍裝似乎在等待什麼重要人物。

王達是唯一兒女雙全卻要求進駐養老院的,用王達自己的話說,一輩子沒麻煩過任何人,老了老了也不願意麻煩兒女,他們空了經常看看自己就行了,落得個逍遙自在。

陳虹老師帶著一群孩子進入王達的房間:王伯伯好!

一陣熱情的問候過後,孩子們擠滿了王達的小書房,一名男孩走到牆上發黃的老照片前指著照片中揮舞手槍準備衝鋒的青年人好奇詢問道:“王爺爺,這個人是誰啊?”

王達麵帶微笑:“是我啊!”

男孩驚訝:“王爺爺是戰鬥英雄?”

陳虹老師環顧自己的學生:“大家想不想聽王達爺爺講他的英雄故事?”

想!孩子們異口同聲。

望著一雙雙渴望期盼的目光,王達深深的呼了口氣,來到照片前,望向發黃的老照片:“我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他們都留在了三千裏沃土,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王達緩緩坐在了椅子上:“那一年天特別的冷,那一年我們還年輕。”

那是1950年12月31日,馬上就要到新年了。

夜幕即將降臨,排長王達披著雪白的床單進入潛伏陣地,望著冰封的江麵上五個鼓起的雪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前天晚上對江麵冰層厚度的偵察被對岸發現了,七個人隻撤回了兩個人,戰爭就是如此,最年輕的一名戰士才18歲,沒有人能預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戰爭帶給王達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死亡。

君子裏的礦洞中,誌司大批的參謀人員在緊張的忙碌著,即將開始的第三次戰役,誌願軍各部麵臨巨大的艱難挑戰。

激烈的連續戰鬥讓先期入朝的誌願軍各部減員嚴重,更為嚴重的是官兵疲憊不堪,武器、槍彈、被服甚至糧食供給嚴重不足。

誌司的指揮員們都非常清楚,誌願軍實際已經處於強弩之末了,從戰役層麵到戰術都不允許再打下去了,部隊急需休整補充。但國際形勢咄咄逼人,以印度為首的“亞非拉”十三國出麵調停停戰事宜。

美國人越過三八線沒人調停,我們剛剛接近三八線就有人急不可待的跳了出來,非常明顯,敵人是假停戰真備戰。

誌願軍一定要打過三八線去!

任務從兵團到軍,再到師,團裏傳達到營、連、排、班,每個戰鬥員。

一營長曹大海在團長和政委麵前拍了胸口立了軍令狀,三連在李滿力的帶領下搶到了原本屬於一連的主攻任務,一排長王達為此興奮不已。

潛伏陣地,王達搓著凍得發麻的手詢問身旁的一名小戰士害怕嗎?小戰士搖頭之後又點頭:“額不怕死,怕負傷。”王達沉默不語,即便沒有敵人的空中絞殺封鎖,我們的醫療條件也極為有限,多數官兵的犧牲是因為失血過多。

曹大海事先準備了大量的豬油發給官兵,讓大家塗在身上防凍,大家聞著豬肉的香味垂涎欲滴,入朝數月幾乎就沒吃過熱乎的飯。

雖然氣溫達到了零下三十度,但是臨津江江心的位置冰層還很薄,一旦戰鬥開始,敵人的炮火封鎖就會把冰層全部炸開。

深夜時分,一組紅色的信號彈後,猛烈急促的一陣炮火急襲後,誌願軍步兵開始涉水攻擊。短暫的炮擊幾乎耗盡了發起攻擊誌願軍各部最後的炮彈庫存,剩下的就隻能靠刺刀加手榴彈了。

漫天的炮火和四麵八方呼嘯的槍聲、呐喊聲、廝殺聲中夾雜著手榴彈、炸藥包悶啞的爆炸聲。

江麵的冰層很快被炸裂,不斷有誌願軍戰士跌入冰水中,冰層下的水流速度很快,有些戰士根本來不及站起來,就被湍急的江水卷入了冰層下。

重機槍悶鼓一般的射擊聲讓人毛骨悚然,敵我雙方的火力相互交織,曳光彈如同火鏈一般給抵近的火炮指示敵人的火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