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王衛民在醫院醒了過來,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斷後三勇士的犧牲事跡已經傳開了,很多單位和個人都要采訪這個英雄的偵察連長,麵對攝像機和照相機,王衛民再一次沉默了,傍晚,他選擇從醫院的五樓病房沿著窗台跳到一樓,消失在夜幕中。
這兩天王衛民聽到最多的就是三名斷後勇士的事跡,實際上他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清醒過來了,當他得知三名烈士呼叫了炮火覆蓋之後,就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他一句話也不想說,斷後的應該是他這個連長。
正在值班的王衛國得知弟弟從醫院失蹤,猶豫了片刻,帶上兩瓶白酒騎著摩托直奔烈士陵園。
三名烈士的遺體就在陵園的太平間,據說其中一具拚都拚不起來,二名烈士的家屬正在趕來,猴子的家庭比較特殊,他唯一的親人奶奶眼睛不好,年事又高,部隊派人去接了,按照當地民政部門的說法,走二天,牛車一天,拖拉機一天,汽車一天半,小渡輪半天,火車二天一夜,在坐九個小時的長途汽車,當然了,這僅僅是預估極其順利的情況下。
王衛國在太平間門口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王衛民,看門的老大爺忠於職守,更加鐵麵無私,說不讓進就不讓進,一包中華加持下,老大爺網開一麵。
王衛民看了一眼王衛國一言不發,靈堂上掛著三名烈士的遺像,莊嚴肅穆又十分冷清。
王衛民接過哥哥遞過來的酒自言自語道:“都渴望功勳和榮譽啊!我答應過帶你們回家,答應過請你們喝酒,我食言了。連長我今天是來送你們,聊聊天的,方洪飛,猴子,高大強,你們都是好樣的,沒丟偵察一連的人,作為軍人你們夠格,我這個連長不稱職啊!”
王衛民狠狠的灌了一口辛辣的白酒,仿佛三個人和犧牲的那些官兵又活過來了一般,圍繞著他歡聲笑語,這一刻王衛民醉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些犧牲官兵的家屬,全連犧牲五分之二,剩下因傷殘結束軍旅生涯的還有十幾人。
三年刻苦的訓練,為了保衛祖國和人民的和平生活,他們義無反顧舍生忘死,戰鬥結束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麼?與敵人殊死戰鬥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王衛民一會哭得和一個孩子一樣,一會對著空氣有說有笑。
王衛國一聲不吭的把他扛了回去,他問過了醫生,王衛民的身體沒有問題,但是他的精神壓力過於太大,這裏的野戰醫院不具備精神疏導的條件,建議去大城市進行心理治療,外軍對軍事行動後的精神疏緩非常重視,但是這方麵我們才剛剛起步。
王衛國代表組織與王衛民談了幾次話,王衛民看上去十分輕鬆,但是作為哥哥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最後王衛民妥協等接待過烈士家屬後他休假一個月回家陪父母。
王衛民交出了自己的配槍,因為他也感覺到有的時候自己很容易反應過激,偵察一連剩餘的官兵也將在烈士遺體安葬之後前往禮山康養院休整三個月。
偵察一連幾乎創造打破了輪戰中偵察大隊的所有紀錄,孤軍深入敵後八天,可謂戰績彪炳,很多戰績都是通過我們截獲敵人的無限通訊得以確認的,偵察一連集體一等功,個人一等功和二等功不計其數。
斷後掩護的三名英雄被授予了榮譽稱號,王衛民卻高興不起來,這些天他不停的接待犧牲官兵的家屬,每一天時時刻刻都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之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部隊能夠解決的問題並不多。
人家把兒子養到二十歲交給部隊,你還人家一張紙?這算怎麼一回事?軍功章的盒子並不重,烈士證明也僅僅是一張紙,拿在王衛民手中卻有千斤重一般。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小的時候纏著爸爸要聽戰鬥故事,每次都是以挨揍作為結束,他想不明白,別的小朋友的爸爸隻能講童話和寓言故事,而自己的爸爸別人口中的英雄,卻不願提及?
今天,他真正的明白了,真正上過戰場的人看淡生死不假,但是他們不願回憶和提及那些血肉橫飛的日子,真正的英雄從來不會提及自己的那些榮譽和事跡,他們隻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傍晚,王衛民接到一個電話,他激動的衝出駐地,猴子的奶奶到了,猴子本名侯海波,老家在大涼山裏麵,據說現在還沒通電。
不久一輛吉普車停穩,一個身高一米五左右的老太剛剛下車就吐了起來,兩鬢花白額頭布滿皺紋的老太就是撫養猴子長大的奶奶,猴子的父母進山采藥遇到了山洪,侯王氏老太眼睛看東西有些模糊,野戰醫院的醫生初步判斷是白內障,已經符合做手術的條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