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繭(一)(1 / 3)

秦末一直覺得和尚是不愛說話的,但他的認知就這麼被麵前這個和尚打破了。

“你知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麼?”秦末倒在地上,左手因為脫臼無力地垂在一旁,側著頭看著這個愛說廢話的和尚和和尚身後快要燃盡的蠟燭,很想動一下,但饑餓感和隨之帶來的無力感讓他連動個手指都很費勁,此刻秦末明白自己就算站起來也不能再做什麼了。

僧人慢慢湊近他的臉,頭上的戒疤在秦末眼裏變得格外得清晰。

“那就是想要的就在眼前,你卻快要死了。”僧人得意地說出答案。

僧人站起身,走到屋門旁,在上麵輕輕叩了四下。

“該吃飯了。”秦末聽到他的聲音很愉快,聽到這句話說完之後他打響指的聲音,房內的蠟燭隨著這個動作快速地恢複如初,連凝固的蠟油都消失不見。

“你是新人類?”秦末虛弱地動了動嘴唇,暈眩感使問題也有些孱弱無力。

“你還知道得挺多的。”僧人聽到了他的話,“不過你再說話可是真得死了。”

秦末知道和尚所言非虛,自己的內髒各處早已被傷到了,不過就不久前他還沒麻木時候所感受到的那種痛苦來說,他覺得自己說不說話都是要死的。“嗬。。咳咳。”他想著再大聲點說話,可出口卻隻是艱難的咳嗽。

“真是有趣的家夥。”僧人看到秦末的狀況越來越差,嘲笑著說。

接著僧人再次打了一個響指,讓倒在地上的“有趣的家夥”恢複如初。

“休息會,吃完了飯再打。”在僧人眼裏,吃飯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飯菜不久後便送來了,送飯的是一個西方老人,老人並沒有走進來,隻是把飯菜放在房門口,一言不發地關上了門。

“吃吧。”僧人把四個饅頭放到秦末麵前,“可惜這些白皮蠻子太蠢,我教了他們好久也隻會做饅頭。”

秦末抓起饅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但餘光一直盯著眼前的這個和尚,於是他發現這個和尚也在看著他。

和尚的眼神是一種看秦末“奇貨可居”的眼神,這種眼神秦末並不陌生,因為這往往會代表著之後的脫臼或者骨折之類的痛苦。

“你來自南方麼?”僧人看著他慢慢把饅頭吞咽下去,饒有興致地問道。

秦末的動作一滯,僧人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說的是哪個南方。”

“你這裝傻的本事也太差了吧,難道還是蘭斯安戈洛。”僧人沒好氣地戳破了秦末可笑的掩飾,“看你的身手,隱隱有前燕那邊身法的影子,按現今來說的話,也就南方涔州那邊。”

僧人的眼睛很毒,光看到秦末這笨拙的寥寥無幾的身手便推斷出了他的家鄉。

“承認了嘛。”僧人盯著一言不發的秦末道。

“我的確是來自前燕的屬地。”秦末盡管心中有點躊躇,但還是承認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涔州。。”僧人的眼中有片刻的失神,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秦末察覺到他的手有一瞬間的顫抖。

“這麼說來的話,我們還是同鄉呢。”當僧人回複過來,神色恢複如常,但秦末覺得麵前這個和尚並不像他這時候展現的那麼平靜。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麼?”

“秦末。”

“秦末。。秦的末年麼。”僧人看到秦末並沒有猶豫,眼神裏也沒有閃爍,知道秦末並沒有說謊。

“這次倒是不打算騙我了。你來蘭斯安戈洛做什麼?”他繼續追問秦末,但是秦末並不打算說出自己遠離家鄉來到西方的目的,於是又慣常地沉默了。

“算了,無妨。”僧人知道是不可能問出答案了。

“我呢,叫四十九,當然了,我希望你叫我師傅。”說完就不再理會秦末,自顧自坐到了遠處,閉目養神。

。。

世界上有很多的建築可以用一個“大”字來形容,但是在教會世界裏,能用這個字形容的隻有唯一的一座教堂,它的名字也說明了這一點。

大教堂,它與它那位年邁的主人站立在帝都乃至帝國的中心,懷抱著巨大的穹頂。

這裏在很久以前就不再參與教廷內的任何事務了,那位獨居的老人也不再低頭俯視教徒們的敬畏,因為很少人會再來到此處,所以這裏變得淒清而寒冷。

王爾德現在就感受著這股寒冷。

王爾德的麵容和身形都是稚氣未脫的少年模樣,卻已經是穿上白袍的裁判所大人物了,可是此刻,這位大人物也隻能低著頭,雙手交叉著置於胸口,用以顯示自己的虔誠。

他正安靜等待著前方坐於高處的老人說話。

老人並不喜歡別人看著自己,在他漫長的年歲裏越來越明顯的就是這個性格了,王爾德在別處也許都是一個性格乖張的大人物,而在老人麵前,隻能變成原來的模樣,一個小孩子。

老人似乎已經很久沒說話了,王爾德聽見老人喉嚨裏的摩擦,就像指甲劃過玻璃的聲音。

“最近你做了不少事情。”老人的聲音尖細而且沙啞,這兩種樣子的聲音在這位老人身上一同出現。

王爾德明白老人在指什麼,教會與路易家族的合作早就已經不是秘密了,老人現在顯然不是在說這個半公開的事情。

“我辦得不好,教宗大人。”王爾德很恭敬地回答,他心中想到了在海上早已經化作殘骸,變成碎片的那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