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忙給葉飛和薛蟠作了個揖,對葉飛說:“我是廊下住的五嫂子的兒子芸兒,見過兩位叔叔,薛大叔一向難得拜見就罷了,隻是三叔怎得一點也不記得侄兒了,逢年過節侄兒都有向三叔請安的,實在讓侄兒傷心呢。”
哦,葉飛心想原來是賈環的侄子輩賈芸,就想起醉金剛倪二正是他的鄰居,這倪二是個潑皮,專放重利債,在賭博場吃飯,專愛喝酒打架,是個地頭蛇類的人物。
葉飛不由得高興,討債找倪二這樣的人幫忙那就事半功倍了,便向倪二說道:“哎呀,原來是倪二爺,一向久聞大名的了,誰都知道倪二爺是這地方的英雄豪傑,隻是以前無緣得見,沒想到芸兒倒能先結識上二爺,今後大家定要多多親近,來來來,讓我和薛表哥向倪二爺賠酒認錯。”
倪二本隻是個手狠心黑的街頭流氓,但憑著講江湖義氣,為人豪爽,出手頗為大方,賺了錢也舍得分給手下兄弟們,所以在這一帶很有些勢力,隻是從沒資格和豪門大戶的子弟結交,聽葉飛如此捧他不由得非常高興。他這種身份的黑頭子,雖然有時也威風八麵,但畢竟被大數人看不起,在上層的官府世家子弟甚至普通讀書人前,心裏其實是很自卑的,賈芸雖隻是賈府沒落旁支,他也著力結納。
倪二得了麵子,便也高興地大家重新落了座,葉飛叫了夥計收拾了一下,加了餐具並又點了酒菜,敬了倪二幾杯後,就停了杯,仍舊說傷重等不能喝的借口,讓薛蟠和賈芸陪他喝。讓靈兒和薛蟠其他的夥計全都坐了下來一起吃喝。
薛蟠倒是沒架子的人,哪怕是販夫走卒,隻要喝得開心、吹得投機便可,本來這時代有錢的商人社會地位也不高的,還不如一些沒落的名家子弟。薛蟠是見酒色就忘了性命的人,這時早和倪二高聲猜碼賭拳起來,根本就忘了葉飛找他來是幹什麼的了。
葉飛這時早已把旁邊唐新華那幾桌的情況看了個清楚,唐新華在這邊鬧哄哄就發現葉飛來了,夏先生為陪大客們也從書局裏來了酒席。他那幾桌的其他人早見慣了酒樓喝酒打架的場麵,何況沒打起來的,心中隻惋惜少了熱鬧看,因此除了唐新華的人,餘人根本對葉飛這邊不再感興趣,都在興奮地互相吹牛拍馬你勸我灌。
唐新華早已收到書會那邊的消息,知道葉飛特意又追來這裏搗亂的,心裏早就盤算著幾十個應對主意,隻是一心二用,平時應酬的本領大打折扣,不知不覺就被灌了好多杯。沒料想到葉飛偏不馬上過去,想的拆招沒處著力,讓心一直懸著,又如被軟刀子割肉一般。
剛才夏先生就找了機會勸他,先把欠賈家的這一筆還了,免得那無賴賈環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影響大生意不說,可能還會嚇跑給書局投資的客商。這時代的很多大商家例如象唐新華這樣的會預先收取大客熟客的貨款,待貨物生產出或運輸到地時才扣去,有些合作的客商甚至是不要貨的,純粹借錢給唐新華,隻等賺了分利錢,實際有點象現代的股份公司一樣。要是追債的來鬧得太離譜,讓投資的人有了戒心,即使短期內不會有什麼變故,長期的合作信用必然會受影響。
其實唐新華心裏也願還這筆錢的了,隻是被唐新華這麼鬧了,覺得就這麼輕易地還了太沒麵子,心有不甘,沒同意夏先生的建議。
欠債人的心理大抵如此,古今均同:追債的人客客氣氣按規矩按程序來討債,他就覺得是好對付的、好欺負的,盡可能地拖和欠,甚至可以賴過去。要是追債的人用了損招兒、急招兒他就覺得對方過分,不講情麵和生意規矩了。其實這均是由於人性普遍自私造成的矛盾,遇到賴債的人還是必須要不擇手段才能行得通的。
葉飛拿著一杯酒坐在位子上微笑著盯了唐新華好久,直盯得原本想假裝若無其事的唐新華額頭鼻子都冒出汗來了,表情是越來越緊張、越來越不自然。覺著差不多了,葉飛故意讓唐新華眼看著自己把一杯酒潑在自己的衣服上,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裏,又再慢吞吞地舀了一勺紅豔豔的辣椒醬到嘴裏,誇張地作出被辣得呲牙裂嘴的表情,這才緩緩起身向他走去,目的就是要給他形成一股巨大的心理壓力。
旁邊薛蟠和倪二等早把葉飛給忘了,越喝越興奮。本來葉飛坐中間,薛蟠坐葉飛左邊,倪二坐葉飛右邊的,薛蟠見葉飛起身,連葉飛去幹什麼也不問,就急忙坐到葉飛的位置更方便和倪二猜碼,隻有靈兒和賈芸疑惑地看葉飛要做什麼,正要站起跟著侍候,被葉飛按坐回了椅子上。
葉飛走到離唐新華還有幾米遠就突地大聲叫起來,整層樓的喧嘩聲都被葉飛蓋過了,葉飛喊道:“這不是唐大老板嘛,好久不見了,我還以為你躲著我呢,你欠我的錢什麼時候還呀?”
那幾桌的人不由停了杯看過來,夏先生忙起身走過來攔在葉飛麵前,又揮手示意角落一小桌上吃著飯的幾個打手坐下繼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