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齊略醒後會立即召見苗軌、嚴極等人,了解情況,建立威信,直接接管這支雜牌軍。不料他卻什麼動靜都沒有,隻讓文奇替他傳出話來,說自己猶在病中,精力不濟,一應事務處理依舊而行,不必多行請示。
天子雖然身體猶虛,但他清醒的消息還是讓這隊雜牌軍士氣大振,齊聲歡呼。隻是我聽說齊略竟不召見臣子,垂詢政務,心裏卻一下喀噔——縱觀齊略這幾年的施政手法來看,他的權欲是越來越重了。怎麼可能在清醒之後,麵對陌生環境不聞不問?
入夜安營以後,苗軌、嚴極、鐵三郎等人一齊往大帳問疾,齊略躺在床榻上,微微睜眼,低低的說了幾句話,略加撫慰,又揮手讓他們退了出來。
我站在大帳外的陰影裏,望著那單薄得仿佛風吹即倒的身影,心頭一片茫然。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人喊:“老師,你是來給陛下請脈的?”
我點了點頭,問文奇:“陛下今天的病況記錄呢?”
“在這裏,老師,陛下的治療進程需要修改一下,是到我們帳裏去商議,還是征詢陛下的意見?”
“當然是到醫帳去商議。”我看了看這些被我一手帶進權力漩渦裏的弟子,一股隱憂浮起。
到了醫帳,岑默先將齊略的病曆遞給我,我仔細的閱讀著上麵的記錄,吃驚的指著其中的一條記錄問道:“這是真的?”
“確實是真的,陛下有老師說的毒癮發作的征兆,但反應已經很輕微了,並不明顯。有鑒於此,我們沒有給用老師準備的戒毒湯,而是以針炙法進行控製。”
毒癮發作起來的人,自傷自殘發瘋發狂都很正常。前幾天齊略體弱昏迷,沒有毒癮,今天他醒了,我本以為必會有一場戒毒的硬戰要打,誰料所有的準備,竟落了個空。
“仔細觀察,明天我再看記錄……湯藥準備好,寧可備而無用,不可用而無備。”
師生幾人仔細的討論治療方案,也不知過了多久,負責推拿複健的韋互滿頭大汗的掀簾而入,二話不說直撲帳中的席地,也不看帳中有什麼人,就大聲呻吟:“你們哪個過來幫我推拿或者針炙一下,我腰酸背痛手腳抽筋,馬上就要累死了!”
文奇氣極,踹了他一腳,怒道:“阿互,老師在這裏!”
韋互聞言一驚,掙了掙又趴下了,毫沒形象癱坐起來,轉過頭來滑稽的苦笑:“老師,我實在累得不成樣子了。”
我好笑又好氣:“你去幹什麼了?累成這樣子?”
“就是給陛下推拿複健。”韋互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陛下的肢體久未活動,他又急著恢複,我既要遵旨而行,又要惦量著力度,免得過猶不及,這一天下來,可不累死我?”
出了醫帳,我不由自主的往大帳那邊走去,守帳的衛士知道我是給齊略看病的總領事人,往日都是略加盤問就給予放行,今天卻不知何故攔住了我:“雲郎中,陛下適才遣退了侍從,頒有嚴令,不得他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帳。”
我微微一愕,問道:“這是為何?”
這守帳的衛士都是從期門和北疆軍裏抽調出來的,齊略跟他們並不熟悉,他們也隻會奉令而行,但卻不知道原因。
我不願為難他們,但心裏卻又放心不下,想了想道:“陛下隻說不許人入帳,並沒有說不許人在帳外問安,我不進帳,就在帳外給陛下問脈,諸位能不能放行?”
守帳的衛士微怔,我又道:“諸位也知道陛下的身份貴重,不能有絲毫閃失,做醫生的總要問一問才安心。”
那守帳衛士的首領想了想,也覺得意動。
我輕輕的走到大帳之外,細看帳內卻沒有燈光,想必齊略已經休息了。我靜靜的站了會兒,正拿不定主意,突聽帳內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響,我心裏一驚,不暇思索,就待進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