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盛蔫頭巴腦的回來了,說著噬臍莫及的片兒湯話:“俺也是好心,好心辦了那麼丁點點兒錯事兒。村裏那陣子流言蜚語一哄哄的。那家夥烏秧烏秧的。說啥砢磣話的都有。那嘴就跟那拉稀的驢屁股一樣的臭。俺就想核實核實,誹聞不更好嗎?俺就跟二滑屁和三嘎蛋裝作口渴討水喝的。不就是怕大嫂跟娘家人猜疑嗎,好像咱家像那母犀牛似的一旁眼覗(sì)視人家啥暇疵,是不是另有所謀?又怕媒婆知道了,抱怨咱家不相信她似的?這不就怕落話把,授人以柄嗎?另外,也是想拿摸拿摸大哥對這門親事咋個想法?如果大哥不露聲色,就是認可了這門親事兒,對爹娘臉上也好看;如果大哥言行露出不滿,就說明大哥對爹娘包辦的婚事不滿,心存膈介,爹娘會傷心的。再一個也看看娘家有啥動靜,圖稀咱個啥,咋一提就成了呢?所以,俺才編排出這個兩邊蒙騙的假話,做下試探。你們都平淡如水,俺一琢磨完了?你們一憑天由命,就知棉花有淌包那天,心裏惴惴不安,蹭一時,混一刻,再說唄?誰叫俺自個兒耍小聰明了,自作自受!大哥、大嫂對不起了!那咋整呢這個?說出去的話,放出去的屁,俺給你們磕個頭吧?”說著,吉盛就屈身要跪下,春芽受寵若驚,忙拉扯住吉盛,“(他,省略。山東人習慣這麼說。)三叔啊使不得,聽大嫂說?俺派你不是有二:一吧,不該編瞎話;你整那個‘板凳腿撅達嘴’啥的,俺聽了後,一瞅俺家那小板凳就氣不打一處來。那小板凳腿兒,七寸不到一尺,那人得長成啥樣子,沒發瞅沒發看,再長個撅達嘴?俺家鄰居黃老八家的騾子,就撅達嘴,一天價驢不驢馬不馬的亂叫,煩的人心都鬧挺慌?二呢,不該蒙騙;你該過五過六跟你大哥把你所看到的實情說了,不能開玩笑開到人死魂上吊的份上?俺一個閨女家,窩囊點兒就窩囊點兒了,大不了到婆家受點兒窩囊氣唄?女人嗎,生來就是給爺們墊身子的。這個不舒服再換一個,哪個舒服了也是對俺自個兒爺們的安慰。要不然,一個鞋墊墊著硌腳,老墊著還不起泡啊,那火上哪發去呀?俺不再乎俺咋咋的。過了門,你是俺小叔子,俺娘家不敢對你咋的。可這禍惹下了,總得有個人掰哧一下吧?這清不清混不混的淘米水,俺算咋回事兒呀,得坐清吧?你家人看見了,俺不是羅圈腿豁子嘴了。俺家人看是看見迎親的姑爺了,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可嘴下有瘡屎下蛆啊?人家會說武大郎不濟還有個武鬆呢,會不會是蒜毫充大蔥啊?”吉殷氏多好於世故啊,一聽大兒媳婦說的話在情在理,也是有得理不讓人,抓住裏子要肉皮那種人?頭一遭,絕不能一碗水偏著端,一個秤砣兩下歪,吃虧占便宜,先顯出婆婆的公正。媳婦是好媳婦,兒子是好兒子,經都叫外人念歪了?可苞米地一堆兒癩蛤蟆,你知是哪個在叫哪個不叫啊?她狠下心,大醬塊子裏有蛆,蛆也是在自家醬缸吧!吉殷氏虎下臉來說:“三兒呀,你嫂子都說了,娘就不說啥了,明兒你趕咱家的毛驢車,跟你大哥送你嫂子回門。你人去了,再多說都是沒屁擱拉嗓子了?大兒媳婦,你三弟也是為了你們好?這是郎才女貌,塞子對麵羅了。萊菔也是蘿人,對上了。如果蘋果對草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也不般配?大蒜對黑星星(草本,當年秋熟的野果。熟了黑黑的,比黃豆粒大點兒,酸甜。),一個辣一個酸,也是對不上味?謠傳,就像螟蜅鯗(míng fǔ xiǎng墨魚幹)嘎嘎的,咋紮得破呀?這悶頭,還不是三兒挑破的呀?在你們那哈怨屈他了,在俺這哈俺還得誇俺三兒聰明呢?這事兒呀,誰也不怨,星星就是星星,月亮就是月亮,烏雲使足勁也遮不住老日頭,都拉倒吧,老豆角別扯那拉不響的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