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3 / 3)

吉德興高采烈地拎著倒掉水的羊皮囊,找到兩個弟弟,吉盛又是一頓的攤煎餅,拍著吉德的馬屁。吉增打心眼裏佩服吉德的能耐,臉卻是木板似的。他恨恨的膈應吉盛那一套,衝吉盛嚷嚷:“馬屁精!啥樣兒師傅,帶啥徒弟,認豬八戒當師傅,天生會拱地。你都是跟你那溜屁蛋兒,曾蔫屁師傅學的。一臉的溜須相,沒一點韌性剛條,淨瞅人家臉色,吃人家下眼食?俺最煩惡(wù)自個兒瞧不起自個兒,溜須舔腚掙大洋這號人了?”吉盛也不讓份,搶掰地說:“你好,你多好?比你師傅強驢魯,更鹵蠻蝦臭的?咬屎橛子喊香,給麻花都不換?見人,杵橛橫喪的,嘴連哇啦哇啦的啞巴都不如,就會一樣活,攮飯!”吉德喝斥道:“你倆屬公雞的,一湊到一塊堆兒就掐起個沒完沒了啊?牙癢癢了,閑嘎噠個啥勁呢?走,先灌水,再守株待兔,爬火車!”吉盛高興地喊:“爬火車嘍!爬火車嘍!”

吉德按二燒的指點,找到站東頭的岔路口,隱蔽在鐵道旁老高的蒿草叢裏。

吉增用腳踩倒一小塊兒剛夠仨人容身的蒿草,做了一個草窩,吉盛瞅了說句風涼話,“孵小雞崽兒呢二哥?啥時采蛋兒的學會抱窩啦啊,屁功勁就得刮目相看呐?這人,出息一時啊!”說的話音沒落地,人像一條毛毛蟲躺在地上了,還打個大哈嚏抻個長長的懶腰,“又擋風又隱蔽,還有濃濃的香草氣息,真舒服啊!噯喲,好多天沒享這個福啦!二哥,你自個兒再整個去,俺和大哥躺這兒。”吉增拿吉盛也沒法,氣得直個勁兒的嘟嘟囔囔,就地身子一滾,碾子一樣,又壓出一塊兒地場,“不勞而獲的懶牤子,等找個厲害的母夜叉整治你這懶蟲?”

吉德躺在草窩窩裏,仰望淡淡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微風習習,吹拂得黃草葉梢兒,小雀兒一樣的唼唼的低鳴,不絕於耳。這悠然自得的境況,不時被遠處傳來老牛般的火車笛聲打亂,顯得那麼不協調。“窟哧窟哧”,一列列通過的火車,震動更使吉德心焦魔亂,騷動不已,恐怕錯過等待的那列貨車開過。他不得不丟掉豐富多彩的夢囈的幻覺,浮躁的起身察看每過一列火車的動向。難熬的時光,漫長而又難奈,兩個弟弟沒心沒肺的甜甜的鼾聲,叫吉德這個當大哥的充滿自豪和責任。

日頭慢慢的西沉,光線越來越微弱,倒映出的蒿草影子越拉越長,最後拉得朦朦朧朧,撲進了黑暗的懷抱。見不得日頭,而和玉兔為伴的黑蛐蛐,啾啾的呼喚著星星。星星崩豆的,一閃一閃的眨巴著亮,粼粼光光,璀璨奪目。一彎勾月,徐徐淹入雲海星空中的險巇(xī),斑斑鱗甲,皎潔潏(yǜ)滴,白淨皚皚,寒光適時節。

籠罩在黃昏昏月台燈裏的那列貨車,像長長的黑龍悄無聲息,沉靜的沉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