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增睡得正香,就覺得嘩嘩像似下雨,如注的澆在臉上,似夢似幻,他抹達幾下嘴,一趕水嗤進了嘴裏,咋覺得熱嘟嘟的一股尿騷味呢?凡是剛入睡,那是最纏綿不願醒的。吉增掙脫瞌睡蟲的糾纏,一掬淋,躬身坐起,擼把臉,睜眼一瞅,一個人影,“哎喲俺的娘喲有鬼呀?”那人提溜褲子就跑。
吉增心說,好小子,敢在太歲頭上嗤拉尿啊?娘的,老子非給你點顏色看看,要你不知馬王爺到底幾隻眼?
你別看吉增短粗胖,可靈俅了,一個黑魚打鋌,腳下生風,攆上那個露著半拉白屁股的人影,照後屁股“鼟”就是一腳,那小子,鬆手一挓挲胳膊肘,褲子禿嚕到腿腕子,再一跑,絆個狗吃屎,吉增一個猛張飛跨馬,墩墩實實騎坐在那小子的後背上,一頓灌耳擂,打得那小子娘呀娘呀直求饒。
吉德和吉盛也聽見動靜衝上來,借著月台上射過來的探照燈亮光一看,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路警!
吉德頭皮發炸,心田緊縮,咋辦?
吉德腦子快速轉動,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一不作,二不休,綁了!挨過爬車,萬事大吉。
吉德拽下吉增,摸到路警的褲腰帶,反剪手臂捆上,又扯下路警服的大衣襟,堵住嘴巴,小哥仨心中呼號,哈腰一使勁,把路警抬到草棵裏。吉德叫吉增拿草腰子把腳脖子捆上,省得他跑了。再給路警提上褲子,省凍個好歹的。提褲子前,吉增也沒忘了那一潑騷尿的恥辱,抓把濕泥,糅合在路警那惹禍的根苗上。他一提褲子,冷不丁碰到一個硬東西,一摸是把挎在腰裏的手槍,隨手摘下來給吉德看,吉德拿手裏湊到眼前看了看,又遞給吉增,“不錯!王八匣子,會用嗎?帶上,好防身。再摸摸,看還有子彈沒有?”吉增摸搜一遍,又從槍套上摸下五粒子彈,揣到兜裏。
路警嗚嗚老貓似的還亂蹬亂踹,吉德看路警不知趣,叫吉增整暈他。吉增又是一頓灌耳錘。吉盛從吉增手裏扯過王八匣子,照那路警後腦海就是狠狠的一下,那老小子老實多了,麵條一樣,咋捋呱咋是。吉盛又薅些蒿子,蓋在路警身上,掩人耳目。吉德滿意的拍拍吉盛肩膀頭,“好樣兒的!”
“嚳嚳(kù)、嚳、嚳嚓嚓嚳,……”憨氣憋懣的火車頭,冒著一趕兒一趕兒濃煙,呼嘯的衝出月台,由遠而近,駛到了岔路口,明顯的放慢了速度,緩緩駛過來,噴著噝噝的彌重的蒸汽,掩蓋了火車頭,像翻滾的雲霧拉開長龍,把一列火車包裹得霧裏看花一樣的時隱時現。
一聲長笛,二燒抓著把手,從車門探出半個身子張望。
吉德一瞅,忙招呼:“老二、老三,快!火車來了。”
小哥仨急三火四的拿上東西,順著鐵道,迎著火車頭刺眼的燈光奔去。吉德跑到火車頭燈光後,朝二燒打著手勢,二燒喊:“後麵第四節車箱,拉的是康家大興公花行打包廠大包棉花,記著!”吉德脖子爆著青筋回應,“記住了大叔!”車頭擦身駛過。
一、二、三,第四節是苫布苫的車箱。
吉德心存感激,二燒大叔這是怕俺們凍著啊!
他這時,回頭左右一瞅,俺的娘喲,鐵道旁的蒿草叢中,躥出很多鬼魅似的人影,瘋狂的撲向火車。壞了!這麼多人一旦被發現,難逃噩運呀?
這時,他隻發現吉增已抓著車箱的把手,躍身攀爬,卻不見了吉盛,他腦子嗡的一下子炸開了瓢兒,爆發出困獸般絕望的撕裂吼叫:“老三!老三!……”吉德崩潰的跟著列車老牛似的慢行,不停的張望,不停的喊。
吉增爬上了車頂,心急如焚的朝吉德喊:“大哥,快上啊!老三呢?”吉德焦慮的仰臉向吉增喊:“不見啦!你在上邊踅摸踅摸。俺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