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德小哥仨一路風塵的到了哈爾濱,在一個小館子吃完飯,出門偶遇俄羅斯漂亮少女艾麗莎來尋找父親,店夥計大蒜頭心懷邪念調戲艾麗莎,吉德出手相救,艾麗莎感激中對吉德產生了愛慕的火花,叫吉德終身未得解脫。住店吉德結識了滿人遺貴金掌櫃,成了莫逆之交,從中受益非淺。
火車經過幾天幾夜,換了好幾次車頭,駛進了小山小丘的疙裏疙瘩的地場,就鑽進一個不知名的山裏。火車發著憨憨悶悶而又低沉的轟鳴,繞著山麓吃力的爬著彎曲的山坡,迎麵一道劈開的大山口,天然屏障陡立高聳,把火車這種龐然巨龍,嵌壓得如同一條小曲蛇在蠕動。過了山口又爬進一個黑洞洞的山洞,煙霧嗆死個人。出了山洞吉盛仰八叉,長長吐了氣,噗啦頭發上煤渣,呸呸吐著好似嘴裏也灌進了煤渣兒,又抖抖蓋著的、單薄的、娘親手織的、蘭地白花土布的小被花,冷縮個臉,哈哧嗒掌地問:“大哥,這過了寬城子板凳短腿的東洋人滿鐵地界,再過這片老丘禿嶺,是不是就到了東省了?東方巴黎,俄國人叫聖彼得堡的哈爾濱了?”吉德兩個胳膊肘向後支著,仰頦翻著白眼珠兒,瞍似的朝著灰蒙蒙的天,唉了一聲,“快到了。那是黃毛白皮兒人的天堂,國人的地獄。美、俄、英、法、日等國人,都在哈爾濱擺大譜,耍大威風呢。”
吉增跪在棉花包上,胳膊肘倚著車箱板上,下巴搭在手背上,看著車箱外荒丘野嶺的蒼涼,凋黃的灌木叢中,榛棵子暴露著累累的榛子,幾隻不知名或者叫‘榛鳥’的小雀兒,喳吒的急切地啄著榛子,幾乎個頂個的掉到樹棵下麵,一粒也吃不到嘴裏。幾隻像似剛出窩兒,毛茸茸的灰色小山跳[兔子],警覺地時不時的瞪著圓圓的紅眼睛,抬頭瞅瞅,再低頭撿食小雀兒啄掉在地上的榛子;遠外凸顯的山崖旁,幾棵斑駁的白樺樹,扭著單細的樹幹,抖落沙沙作響的殘留的黃白葉子。偶爾有幾個葉子,隨風忽悠悠飄落在荒草叢中;掠過幾棵擠聚在一起的紅鬆樹,老綠的針葉裏,包裹著金黃的鬆塔,風吹得擺晃著,大有搖搖欲墜的危險;幾隻,或者是五隻小鬆鼠,上躥下跳的撒著歡。有個小鬆鼠,拱著前爪兒,翹首向著火車好奇的張望。還有個小鬆鼠,前爪兒捧著比它小不了多少的鬆塔,嗑著鬆仁殼兒,吃著香甜鬆仁。
火車拉著長笛,吃力地冒著濃濃的黑煙,拖著長長的尾巴,速度明顯的見慢,吉增饒有興趣的摸出懷裏的手槍,偷偷打開保險,頂上子彈,比量瞄著,瞄著,冷不丁的,在菑(zī)榛穢聚的草叢中,隱藏著十幾個人頭出現在他的視野裏,吃道線的蟊賊!就見一個長毛奓挲胡子拉煞的大老爺們,飛身躥出半腰高的草叢,一揮手,十幾個飛人,早已猛虎下山的躍向火車後邊的幾節車箱,猴子一樣爬上車箱頂,大包小溜的往車外飛石般扔開了。車過物現,被尾車押車的路警發現了。路警爬上尾車窗頂,朝天架上機關槍,“噠噠”一梭子。飛車蟊賊也不戀攤兒,槍響後,人如馬踏飛燕一樣快,飛進草叢中全不見了。尾車窗頂,大蓋帽兒不見了,車箱窗口,幾杆黑黑槍口,比量的往荒野裏放了幾個屁崩的響動,再就把一切響動,送給 “哢嚓哢嚓” 轟隆隆的漸漸快速開出丘陵地場的火車了。
“這是他娘演的哪出啊,怪嚇人的?”
“敲山震虎,還是拍貓嚇唬耗子?”
“虎跟貓嘎親,耗子還扛逗噓?”
“碰上吃線飯的啦!火車沒見飛賊,先嚇叫喚了,哞——,老牛叫犢子呢,這不扯呢嗎?”
“這過了寬城子日本人滿鐵地界,就進了東省地界,蟊賊欻這空當,就下手了呀?”
“……”
眼前豁亮,開闊寬敞,平展展大地,花花達達還有沒收割完的莊稼,一望無垠。
小村屯大圩子,單崩個莊稼院,星星點點,飄著縷縷炊煙,彌散在夕陽的餘輝下,一派生機的田園風光景象。
火車拖著長長的白煙,像龍卷風一樣撞擊開一道坦途,直朝漸漸黑下來的天際駛去。
夜有星為伴,人有月為鄰,晨曦不甘寂寞,驅散夜黑的恐懼,在厚厚的黑雲山巒上,噴射出數道紅紅的火焰,撐開一夜顛簸而沉睡惺鬆的雙眼。
掀開苫布,嗖嗖針兒紮的冷風,襲擊小哥仨的臉頰,一個哆嗦,一個冷戰,小哥仨叫喊著,齊刷刷並排順風對向車箱外,痛快淋漓的嗤著汙濁的黃湯。車速的疾風,使小水柱彎曲一邊,吃花炮仗一樣霧化在風裏。小哥仨緊繃的臉龐,鬆弛得像綻開花樣兒的鮮活。吉盛摟紮著寬腰抿襠夾褲,喳喳山燕子似的叫喊:“哧的痛快,都叫風卷到褲子上了,濕乎乎的。”吉德和吉增也是嘻嘻的嚷囔,“哈哈自作自受!”
火車過了明朝永樂年間開通的交通驛道(始於漢代張騫出使年間)“海西東水陸城站”頭站,底失卜站的雙城堡,又過了王崗,一座若大城郭鋪天蓋地撞進小哥仨的眼眶裏,衝破城邊街子的草棚子、地窩子,直麵而來的是成棟成棟的草坯房摻雜著破舊的青磚瓦房,遠處氳(yūn)氣裏,洋房、洋樓影影綽綽的呈現著夢幻,鐵路由一個道岔分出一、二、三……很多道岔,車速在慢,慢得有些如同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