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財聽著稀罕,不知前因後果的,打了一岔過去,“啥兩發金貴彈子呀,叫老二眉愁眼堰的啊?我那火藥鋪子,咱自個兒家的,沒嘎夥摻錢的,不就洋炮筒彈子嗎,要多少拿多少,還犯愁啦?咱喝過酒,就是朋友,我也不計較啥錢不錢的了,管夠!”吉增一聽,從腰裏拽出瓦亮的王八匣子,往桌子前一亮,高興地說:“你那鋪子有這子彈,弄十發!這道上有了它,還怕誰呀娘個腿的?”土老財幾個獵手,眼睛一乍。關嫂跟大豆角子,瞪嗤眼,咧張大嘴,白嚇個臉,“喔啊”的驚嗔。眾人異口同聲的長籲,“洋玩意兒?快槍!”驚詫過後,土老財搖頭晃腦地說:“這可管大姑娘要孩子,難為了?咱鋪子,也就幾個大炒鍋炒炒火藥,裝裝洋炮筒子鐵砂,這帶錐子頭的,咱可啞巴幹張口,沒戲?”山子爬上炕,貼貼乎乎的湊到吉增身旁,回頭回腦的,又看槍,又瞅吉增發亮的臉膛,新奇地問:“二叔,你也是胡子嗎,還是黑狗子(警察)呢?再就是灰皮(大兵)了?壞人,才拿這種鐵家夥呢?像我爸這樣的好人,拿的都是一打‘啪’,一扇麵子的砂礫子,糊的滿臉花那炮筒子。”吉德聽了,對山子說:“拿啥槍不代表好人壞人,你說你二叔是好人壞人呐?”山子骨碌一雙大眼睛,眨巴著雙眼皮,咕囔個小嘴兒,猶猶豫豫的不好判斷。趴在山子背上的小麗,毫不猶豫地說:“二叔是大好人!你們這些人,除了大侉叔外,都是好人。”大侉驚奇的捏捏小麗胖乎乎的小臉蛋兒,又刮下鼻子,唬臉問:“大侉叔咋不是好人?”小麗白眼的“啪”打下大侉的手,誠實地說:“你壞!淨扒我哥褲子。”大侉哈哈的,“我還要扒你的呢?”說著就要動手,小麗倒著撥離蓋[膝蓋骨],溜到吉盛懷裏,“你胡子,淨欺負娘們!”眾人聽了,對小麗小人兒說大人話,又是轟然一笑。
吉德看時候不早了,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就欻空說出感激話,“各位大哥、關嫂、孫嫂,你們才剛的一片好心好心意,俺領了。俺看就不用送了,明早俺們就上路。客走主人安。這一道夠麻煩的了。”吉盛眼淚汪汪的,動情地說:“俺大哥說的是,就夠麻煩的了,再送也得走。月圓月缺,人離人合,塵世間一大憾事,怪折磨人的。這說要分手,俺這心酸溜溜的怪不是滋味。俺們哥仨跟你們一見如故,親人似的。雖沒拜過把子,那也是過命的交情,還沒嘎咕處夠呢,總覺得難舍難掰分的。嗯,俺們會想著你們的好,會來看你們的……”吉盛撇撇嘴,說不下去了,引得眾人心裏也是酸楚楚的。關嫂擎著淚花,繃著酒碗,抽達兩下說:“兄弟,啥也別說了。這就是你們的家,別惜外。將來飛黃騰達了,別跟三過家門而不入治水大禹似的,路過啥的,進屋坐坐,哪怕喝口水,也就算嫂子咱們沒白認識一場。”吉德說:“哪能啊關嫂,這個家俺認準了。俺們哥仨,一定不辜負關嫂跟眾人的期盼,用大禹治水的勁頭來做好生意,不混個人模人樣的,咋對得起關嫂跟大夥呀?”關嫂抹把臉,笑著說:“來,接風酒也算是餞行酒吧,咱們幹嘍!”眾人附和的喊:“幹!”
夜闌人靜,眾人散去。關青山在馬廄裏給馬添著草料,關嫂在灶房裏刷鍋洗碗,兩個小孩子困了躺下了。吉德小哥仨心裏有事兒睡不著,頭昏腦脹的坐在院裏的木墩上醒著酒。
吉盛仰臉望著天空,被一種惹人注目奇特的天象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