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3)

幾天來,吉德背上關著牛二如李逵兩把板斧的話,腳打後腦勺忙得焦頭爛額,貪黑的忙完裝船,就和吉盛頭頂著滿天星一輪彎月,馬不停蹄的趕到牛家圍子土狗子家,沒進院,就聞到烀豬肉的香味和人喧鼎沸的說笑罵雜鬧哄一鍋粥的熱鬧聲。兩人下馬拴在杖子上,就碰見牛二和雲鳳兩人,咧咧勾勾抬個大泥瓦盆子出來倒泔水,吉盛打趣逗樂子地說:“哈,這就兩人抬上尿盆當花驕了?哎,多暫喝你倆的喜酒啊?”雲鳳擱手往吉盛身上撩著水,“想喝喜酒啊,先把這盆泔水喝了!”說著,就夠夠的往吉盛跟前湊,吉盛躲躲的跳進院子,把著門扇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等鬧洞房那天,瞅俺咋收拾你倆?”吉德瞅眼倒完泔水拎個盆子回來對個個兒木夯的牛二,拉到一旁,哈哈的打馬虎眼,“還生俺氣呢啊?你貓著啥須子了這呀?”牛二不瞅吉德的一旁梗著脖子說:“你裝啥糊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沒為?”吉德說:“你才裝糊塗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牛二回頭盯著吉德,“煮熟的鴨子,你還嘴硬?”吉德乞憐地說:“交個底兒吧?”牛二死盯吉徳兩眼,“那天夜半晌我回過家,……”吉德啞口無言,怔怔地說:“啊?俺會對妹子好的。”牛二像臉上長了瘡痍,揪嘎得一塊兒一塊兒的難受,“小鬼好搪,可爹媽閻羅王那擓你就得下地獄?做人做鬼你咋交待?咱那妹子體性,你不是不知道,一條道走到黑,九頭老牛都拉不回來?我問你,你當時咋想的,老家還有個嫂子呢?”吉德籲口氣,柴幹火烈,男人要扛事兒,一個巴掌拍得響嗎?隻得硬著頭皮說:“涇水清,渭水濁,兩水會合清濁不混,是分明的。大丫兒對俺清純如涇水,對俺是實心的,俺不會拿渭水汙濁她的純潔感情的。俺雖混濁了,有家有口,可腦子也不是一時衝動,是順流順水,也老想接受大丫兒對俺的一片真摯了。墮入情網,不能自拔了。”牛二追根尋底的問:“休了嫂子?”吉德看著院裏焰焰的鬆木明子,一時語怯,回答不了牛二提出的扼腕碎骨的問題。

‘休妻再娶,沒想也不敢想,事情出了,納小倒是想過?’

“咱牛二、咱妹子、咱家,對你不薄吧,你咋往咱頭上灌屎湯子呢?”牛二發問道:“我們把你當大哥待,你咋好意思對我妹妹下這鹹豬手,還這麼狠的毀我的妹妹,你一肚子的花花腸子,不配作我們的大哥,割袍斷義,咱們就此一刀兩斷!”

“牛二,俺和大丫兒的感情與咱們哥們的情義不是一回事兒?”吉德內心愧悔地說:“俺和大丫兒的事兒不是跅(tuò)馳,你先沉住氣,不要聲張,俺和大丫兒一定給你一個叫你滿意的答複。咱哥們血濃於水的感情那是天高地厚的,你不能輕意的張口閉口的說出絕情傷感情的話?俺知道,你不是咽不下這口氣而是憋足勁的難咽?不管咋的,都是俺這當大哥的不對,俺是膃肭臍(海狗的生殖器),行了吧?”

“牛二!牛二!”雲鳳扯著尖嗓子喊著尋過來,“快點兒。小櫻桃來了,她找你?”

“啥膃肭臍,咱不懂!”牛二走開的回頭,狠呔呔的壓住嗓子對吉德說,“你這情種,就欠揍!”

“你不情種,俺看你還欠揍呢?”吉德笑哧哧的,也墜地有聲地悄聲說:“快去吧!老情人等著呢?”

“啥老情人,咱不再乎?沒交換八字,啥都白扯,我才是牛二哥那沒過門的老婆呢?”雲鳳尖耳快嘴地頂吉德嗓葫蘆,拉過牛二,“小櫻桃在東廈屋幫忙掐豆角呢,看來有些不對勁兒,你和小櫻桃好好嘮嘮。”

“她咋啦?”

“瞅你急的,還不是她爹?”雲鳳嘴碎的嘚咕:“這還有幾天了,她爹摳的,還管婆家要啥玉鐲子,說是給她弟弟娶媳婦留著,這、這不賣姑娘呢嗎?”

吉德看牛二和雲鳳嘁嘁喳喳走開了,就進院到土狗子洞房轉轉,屋子裏表糊一新,四鋪四蓋,摞在新從木匠鋪買來的炕琴上,自家編的新葦席上一張新炕桌,上麵擺著紅釉子白花茶碗。

“不錯啊!這上轎紮耳朵眼兒的事兒,先將就吧啊?”吉德拍著土狗子和土撥鼠的臉蛋子說:“你倆小子,這炕洞不是石板鋪的,噗嗵塌了,別叫俺拿鎬刨你倆啊?”

“德哥,你忘了,我倆可都是爬洞的高手啊!別說炕洞了,啥洞不能爬呀?嘿嘿……”

“哈……”吉德想起闖關東來的道上,車老板子大老孫說的笑話,就拿來取笑雙棒兒,“俺看有一個洞,你倆沒法爬?”

“啥洞?”

吉德招招手,雙棒兒雙雙把耳朵夠夠地湊到吉德嘴邊兒。吉德邊笑邊嘟囔囔,雙棒兒聽著聽著,樂得把吉德按在炕頭上好一頓格唧,“你不也從那旮旯爬出來的嗎?”

吉德和吉盛喝完土狗子哥倆的喜酒,騎馬到了碼頭,上了火輪,去了三姓。

立秋,宣告嚴熱的夏天結束,迎來作物果實的成熟。秋後一伏,也不能小覷,一出一猛,除早晚涼爽外,晌午大地還是要曬出油的。

就立秋的前兩天,也就是牛二要結婚的前天,發生件蹊蹺的稀奇事兒,牛二神秘的失蹤了。

那天早上,天灰蒙蒙的,秋高氣爽的綠黃大地也顯得灰溜溜的布滿霧靄,日頭在東天邊兒上畫個虛幻而又橙紅橙黃的大黃米麵烙餅一樣的提溜圓,眩暈眩惑的。

一早起來,牛二穿上嶄新的長袍馬褂戴個禮帽,打扮得溜光水滑,牛二媽奇怪的問這是幹啥打扮得鄉紳似的。大丫兒笑笑的抹擦紅唇,笑侃牛二,媽,這火燒的心啊架上燃燒著的幹柳毛,還熬得住了?這越離喜日子近,心越長草!哥呀,這準是去找雲鳳姐唄!牛二也不反唇,一臉喜悅的笑,到馬棚牽出一匹赤兔馬,拿糜子做的刷子蘸水好頓刷洗馬的毛皮,備上馬鞍子,燕雀一樣跨上馬,豁亮的喊聲媽,說聲到雲鳳家看看,就一鞭子跨出院子大門,頭也不回的躍蹄揚鬃的消失在牛二媽和大丫兒視線裏。

天漸黑了,人靜了,還不見牛二回來。

坐火輪從三姓急匆匆趕回來的吉德和吉盛,等了大半天,焦急地瞅著炕上兩個鄰居小丫頭翻繩,在靈巧的小手中,一根紅頭繩變幻出魚網、撥楞錘、牛槽、麵條各種千變萬化的圖形,叫兩小丫頭稚嫩的小胖臉兒上綻開天真的笑靨。無聊的日頭在等待中消逝,迎來油燈的天下,昏暗燈光下,未免叫人有些焦慮,一屋的人默然呆坐著,“滴答滴答”的老座鍾,惱人的敲著每個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