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1 / 3)

“狼煙升起了!”小樂一蹦八個高的,跑回來大喊:“狼煙升起了!”

吉德拉下曲老三,挎著老魚鷹,出了地窨子,穿過樺樹林,大步流星的來到江坎子一個高土包上,見一處三堆兒的狼煙,滾滾騰騰衝升上深遂湛藍的天空,熏嗆得星星眨眼玉兔拂麵。一刻多鍾後,茫茫東邊天際,一柱,兩柱……升起多處狼煙。濃煙籠罩下燎燎的火焰映紅江麵,黑浪紅波,粼粼滔湧。一點、兩點,無數的火把,在江麵上和天上的星星相映成趣,朝著蓄發狼煙的方向移動。

“天兵天將,聞煙而動,真乃從天而降啊!”吉德興奮的仰望東天揚著雙臂,侃侃發著感慨,大抒情懷,“杜甫《春望》詩中寫的好哇,‘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冬至,咱這狼煙就是頂萬金的家書啊!德哥舉頭望明月,遙遙舉觴盼君歸。狼煙乍起響凱歌,晨霧曦光見彩虹。”

“你鴨子呀,跩和跩和的穿稀,不怕濕了一屁股的鴨毛?”曲老三正話反說,誇人不拿碟子,“走,咱喝一口,我那有你沒喝過的朗姆酒。”吉德望望此滅彼升的狼煙,心中還是忐忐忑忑的,在曲老三再三催促下,扶著老魚鷹,招呼著二娃、小樂、程小二,“看看大當家的藏著啥寶貝洋酒。”

“我這瓶朗姆酒啊,還是個大鼻子買辦打我的溜須拍我的馬屁,送給我的。”曲老三一幫人回到地窨子,在一個櫃子裏的深處掏出一瓶朗姆酒,“這瓶酒啊,我一直放著沒舍得喝。”曲老三打開瓶蓋,接過二娃遞過的一支杯子,倒一個杯底兒,遞給坐在炕沿上品煙的老魚鷹,“爹,嚐嚐,不一定可你的口?”老魚鷹接過一下倒進嗓子底兒,吧吧嘴,“甜巴唆的,不是味?”曲老三哈哈地接過杯子,倒著說:“我聽那大鼻子說啊,這酒是拿甘蔗汁、糖蜜發酵蒸餾而成的。也有四十多度。牙買加產的最為有名。新釀的酒透亮锛的無色,有辛辣衝味,不好喝。需放在橡木桶中陳釀。陳酒金黃色,透亮,沒有了辛辣的刺激味,有濃鬱酒香和甜香。大少爺,來一杯,去去你一臉的愁雲。”吉德接過杯一點兒一點的品著,“不錯!不錯!香甜綿長。一杯秋光,醉君心房;一懷秋風,伴君蕩漾;一路秋色,隨君欣賞;一到秋天,願君吉祥。草黃柳敗葉,季節大轉場,冰霜拂秋去,芬芳吻明春。”小樂、二娃和程小二爭著搶著,“德哥你別小孩兒尿褲子,濕(詩)不濕(詩)的啦,咱們還沒喝著呢?”他們幾個喝了,都說:“騷了呱唧的,沒勁!”

“爆豆兒,爆豆似的,打起來了!”小人頭喊著推開門,“打起來了!”

夜間人靜天闊,眾人跑出地窨子,就隱隱約約聽到了槍聲,時緊時慢。吉德一馬當先跑到高土包,“這真叫智能大師說中了,血災之光,你躲也躲不過去這……”吉德擔憂又無奈,波瀾起伏,心如刀割,翹腳兒抻直脖兒,向槍響的東天望著……

樂嗬嗬的月亮,緊繃起笑臉,打著寒噤,一匹棗紅馬在江坎上向東急馳,後麵一匹青花馬緊追其後,留下馬蹄踏碎的月光……

冬至從上船,右眼老跳個不停,心裏犯開了嘀咕,俗話說,男左女右。左眼跳財,右眼跳禍,心說,‘德哥把這副重擔放在咱的肩上,那是多大的信任啊,可別真跳出點兒啥事兒來呀!’他從兜兒裏掏出個莎抄紙的小本本,撕了一小點點的紙屑兒,貼在跳個不停的右眼皮上,眼跳在紙屑兒的重力下,減輕了不少,不那麼忙倒了。他從腰裏拔出駁殼槍,重新檢查一下彈夾,又插回腰裏。抬頭瞅瞅趴在麻袋垛裏露個頭的魯大虎,又走到甲板往後艘火輪望望,嘍囉架在火輪上的德國機關槍,陰森森的槍口對著前方的江麵,大兵的傻大個和大男孩兒跟兩個商團團丁還有幾個嘍囉,也露個頭四處巡視著。冬至沒發現有怠工偷懶的,滿意的自語:“這些嘍囉,個個都是神槍,由魯大虎管束著,沒敢有起屁的,就是一隻鳥,也休想逃過他們的槍口,就有劫匪也抵擋一陣子了。”

冬至他望望夕陽餘輝下的江岸,齊腰深已呈發黃的茅草滾著金浪,一個村童騎在老黃牛的脊背上,悠閑自得的東張西望。破草帽下一張幼稚小臉兒朝著火輪,不時的揮著小胳膊衝火輪打著啞語。老黃牛旁跟著一頭小牝牛,笨拙歡快的搖晃著小尾巴,一會兒拉在老黃牛後,一會又躥到老黃牛前,回頭耍賤兒的舔舔老黃牛。突然“汪汪”的一條大黃狗,躥達的追逐著小牝牛。村童搖著手中的小柳條,拿小柳條驅趕著大黃狗。大黃狗撒歡地跳跳的夠夠著村童撩撥的小柳條。冬至情不自禁的揮手向村童打著招呼。村童好似看到了冬至,也揮手的像似還拿手吹著尖尖的口哨兒。冬至此時很羨慕村童,“放牛娃,多自在呀!”他想起他曾也放過牛,沒啥神氣的。夏天那蚊子小咬還有大瞎蜢,咬得渾身起大包,撓得血糊拉的,撓掉一層嘎渣兒又落下一層。冬天趕著老牛刨開雪,溜落下的莊稼,腳丫子凍得貓咬似的。那凍瘡拿煮的茄子杆兒一燙,拉拉的疼。可有一樣,無憂無慮的。累了,造飽了,兩腿一蹬,一覺睡到大天亮,媽媽不拍屁股都不醒。“嘿嘿,多好啊!”這人大了,個個兒刨食了,一天累死累活的,還提心吊膽,沒勁,還是小孩兒好啊!冬至抬眼還想看看村童,火輪殘酷的打碎了冬至的奢想,已把村童甩在漸黑的茫茫暮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