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挓挓兩胳膊的迎著,“娘!是二妹啊!”虎頭把二梅往老太婆麵前一墩,“真是二丫頭嗎?”二梅瞅眼老太婆,霎時叫聲“娘”,就撲在老太婆懷裏。
“俺的二閨女呀,你咋跑這旮旯的?”老太婆摟著二梅捋著頭發,兩眼一窪水的漱漱落淚,“娘心都叫你給揪去了,俺苦命的閨女啊,娘差一點兒就上吊了!盼啊想啊,一春到八夏……天火燒冰窖,叫咱娘們在這旮子碰見了,該然哪這呀……”二梅泣不成聲,“娘,俺、俺跟俺大姐,天天念叨娘啊!娘,娘啊!……”
“你大姐呢?”
“跟俺一堆兒,就這德增盛大掌櫃家裏當丫鬟。”
熙來攘往賣呆兒的,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七嘴八舌相互問詢。
“母女啊?這走散了,又巧合了。”
“逃荒,這事兒多了?走失了,有多少一輩子母女見不著麵的,揪心哪!”
“這分後又合,喜事兒呀!人哪,啥窮啊富的,悲歡離合,一家子,疙瘩湯,糗在一起就好事兒。”
“這不是吉老大在大雪道旁,撿回那快凍死的二丫頭嗎,跟她老娘失散多年了,怪可憐的。”
“吉老大咋不來認老丈母娘啊?”
“你別拿你邪心拔道的看人家吉老大,扣啥屎盆子往人家頭上?吉老大該咋是咋的,性頭大,可不騷,對下人可好了,拿這撿回兩丫頭當妹子似的。麻雀變鳳凰,你瞅這穿戴吧,你家姑娘穿啥,有這好啊?”
“壯臉兒唄!誰知黃鼠狼打扮小雞兒,安的啥心呀?”
“去你媽的,你姑娘叫吉老大埋汰了,你這邪火?”
“嘀嘀……”
“散開!散開!媽拉巴子的都散開!”
那個先頭的黑狗子吹著口哨叫來幾個同類,狐假虎威的拿快槍槍托驅搡圍著賣呆兒人群,人們厭膩的躲閃著倒出個縫隙,五、六個黑狗子擠進來,先頭那黑狗子對一個警長模樣的指著虎頭,“就這個大熊瞎子蟊賊搶的人家良家婦女,瞅人家娘倆哭成啥樣兒了,都、都成淚人了?”那警長瓦刀臉拉平了的賊溜下二梅,對虎頭扒了幾眼皮,拿事兒地問:“你哪旯子的?大號?如實回話,不得編瞎!”虎頭一把擼下破狗皮帽子,掐腰的擋住二梅和老太婆,“你管天管地還管老子拉屎放屁嗎?這是俺妹子,你管得著嗎?哼!”程小二上前指著二梅說,“老種,誤會了。我是德增盛的櫃頭,叫程小二。這丫頭,是吉家的丫鬟二梅。那老太太是二梅失散多年的老娘。這位黑大個,不是蟊賊,也不是搶人,他是二梅的親大哥。”那個黑狗子歪嘴跩脖兒地高喊,“程櫃頭,這不可能?你幫賊人瞎唬,也是要蹲笆籬子的?”
“去你媽的蟊賊吧,你要真見了胡子,早夾尿泡子跑你老婆身上找茅坑去了,還敢咋唬?”
“人家就是娘仨嗎?你見到有這樣見了你們警察救星的不理不睬的嗎?別******個個兒故作多情了,還想在人家愈合的傷疤上找蛆蟲呀?沒啥嘎嗒牙的,拿指頭硌硌!”
賣呆兒的人,起膩蟲的越聚越多,鬧哄哄的,驚動了二掌櫃,他出來扒開人群一看,二梅和一個老太婆摟在一起,剛想問,程小二湊到二掌櫃身旁,“二梅碰見失散多年的老娘和大哥了。”二掌櫃潲下程小二,“這好事兒呀這個。”說著,叫著二梅,“別哭了,叫你娘和你哥先進鋪子裏歇著,這多冷啊外頭?”二梅抹下眼淚,對老太婆和虎頭說:“娘、哥,這是櫃上二掌櫃。”老太婆抿抿眼淚拉著二掌櫃的手,“大恩人哪!”二掌櫃安慰著老太婆,“母女這麼巧碰上,是喜事兒,應該高興啊老太太!你這兒子,苞米棒子沒少造啊,那勁兒頭,比老牤牛勁兒還大,今早兒開門,沒把俺小學徒給扔到閻王爺那去?來,屋去。”
“吉大掌櫃來了!”
不知誰一嗓子,賣呆兒人群閃開一個縫兒,吉德疾步走來,後麵跟著小魚兒和周媽,還有賬房二櫃仇九。
小魚兒和周媽到櫃上來,吉德覺得稀奇,嘻嘻地迎上,“小魚兒你咋攆到這哈來了,不就早上吃點兒啞巴虧嗎?”小魚兒向吉德一甩手帕,抿嘴笑嗤嗤地擰哧,“你得了便宜跑啥,我能吃了你呀?”周媽笑吟吟的對吉德說:“大少爺,往後不好那麼沒深沒淺的跟小姐瞎嘎嘰了啊,她鬧小病了!”小魚兒樂嗬嗬的撅嘴嗔怪地說:“周媽——就你嘴快?”吉德驚傻的不相信個個兒耳朵,恐怕聽錯了,張合雙眼的追問:“周媽你說啥?”周媽瞭下小魚兒,嗤嗤的故弄玄虛的眨眼,“好話說一遍,再說就沒滋味了?”吉德著急地問眯眯作笑的小魚兒,“你有了?”小魚兒抿嘴的點點頭,“啊呀真是送子娘娘的恩賜,文靜師太的經沒白念,感動上天了!文靜師太她就看好你能生,而且跟大舅說,能生個楊家將的‘七狼八虎’!這頭胎兒子,就叫大龍,往下排,二龍、三龍……”吉德高興得眉飛色舞,繃著小魚兒的肩頭,一臉的笑,“俺聽聽……”小魚兒嘻嗤地一推,“聽個六?小黃瓜紐不能碰,一碰就化了!你不信,問周媽?”周媽笑說:“哪有那麼嬌貴,還是摟著點兒好。大少爺,瞅你猴急的,這剛坐紐,聽啥聽?”小魚兒板下麵孔,湊上去,擱唧著吉德,“你還欺負我不了?”吉德挓挓著兩手,躲躲閃閃的嘻笑,“不敢了俺的姑奶奶!”小魚兒不饒的攆著吉德,吉德仰斜在寫案上,情願地叫小魚兒擱唧,“俺知道,你不撈回去你是不會罷手的,你擱唧吧,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