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1 / 3)

“擱這呢大鼠你小子?”二牛鬼靈精的一高竄到大鼠身後,一把抓住大鼠汗衫兒後脖領子,兩手拖拖的撈起大鼠,向門口一擺手,幾個孩子呼啦啦跑過來幾雙小手繃住咕囔嘴兒嘴角還流淌著油拉子的大鼠,二牛喊著,“大娘,驢粑粑蛋兒踢你臉上的是大鼠,可叫我們逮住了。大娘,你削他,解解恨兒!”雲鳳哈哈樂的前仰後頦的,點著幾個小媳婦,“這、這幾個孩子,真、真的叫、叫人心疼。鬼道的,大人都不如他們?拿凳子,快、快吃飯。”幾個孩子像得特赦的小囚徒,呼喊著去拿小凳子,呼反回來,擠擠挨挨的坐滿一桌子。小手拿筷子,不如小手快當,抓的抓,夾的夾,小牛一下卡了魚刺兒,嚇得雲鳳拍打著小牛後背,“哢”一聲,洋火棍兒大小的魚刺兒哢出來了,“餓死鬼脫生的,爬拉兩口飯,慢點吃都!”

“哇哇……”

“哎呀媽呀!管顧瞎忙活了,三牛這死孩崽子這一覺啊,睡得可夠一說了?”雲鳳聽見三牛哇哇卟啉一驚,火一樣攛兒屋去了,“可別爬掉地下……”

雲鳳懷裏抱著三牛回到桌前,臉朝桌子外坐下,哄哄的擗開三牛兩小腿,一手指扒拉硬成棍兒的******,“噓、噓……”一趕兒像箭兒似的尿,嗤出老遠,“看我們三牛,這尿性勁兒,趕上他爹了,多可愛!”

“三牛他爹也這麼嗤你的?這嗤勁兒,那可夠尿性的啦!”春花嬉鬧的瞭下喂小鳳粉條的小櫻桃,夾一拃小白菜,蘸點兒大醬,放進嘴裏,囔囔嘴說:“我家南頭趙老二,嗤尿淨尿腳麵子。這天敞窗敞門的,他老婆半夜孬孬的,罵趙老二,綁醬杆兒也是武大郎,囊貨!”

雲鳳把三牛兩小腳放在個個兒腳麵上,拉著三牛兩小手,逗哼著,“拉鋸,扯鋸,姥娘家門口唱大戲,說姑娘聘女婿,大外孫也要去……”

“嘚噠嘚噠……”

一陣馬蹄聲停在前院大門口,牛二踉踉蹌蹌地下馬,打頭的忙放下碗筷迎上去,“少東家,這不黑不夜的大晌頭子咋回來了呢?”打頭的牽著馬韁繩問著,牛二一臉的不開晴,叮一眼打頭的,像誰欠他八萬吊似的,帶搭不稀理的,哼都沒哼一聲,竟直朝屋裏走去。

打頭的像挨騸的老驢,兩眼疑惑的瞅瞅站起呆立在桌前長板凳後的眾勞金們,兩眼似在問,‘這、這咋的啦是……’

雲鳳聽了熟悉的馬蹄聲,感到非常的意外,納著悶,抱著三牛站起身,衝幾個小媳婦半開玩笑又抿著小櫻桃地說句,“這牛掌櫃這大晌頭子的回來,不是日頭就是月亮打西邊出來了?這是聞著魚鮮肉香了,還是聞著啥倭瓜花開了?”雲鳳前頭走向後屋門,幾個小媳婦也跟過去。

牛二臉凝滯得冷煞煞的,眉毛擰成疙瘩立在外屋地當間兒,雲鳳見了,驚詫地問:“咋的啦一回來這是啊?跟誰鬥氣這是啊,嗆肺管子似的?”牛二也沒瞅雲鳳,對身後的幾個小媳婦也沒搭理,瞥都沒瞥一眼,扭身進了東屋,一屁股坐在南炕沿兒上,鞭子往炕上一扔,撈過他爹的煙笸籮,笨手笨腳的拿老草煙紙擰個喇叭桶,掐掉擰頭,在老蛤蟆頭旱煙碎末裏扒拉撿根白頭火柴,在褲子上蹭“嗤啦”一下,點上煙,猛抽了一口,“咳咳”的眼淚都嗆出來了,雲鳳心疼地說:“瞅你嗆的熊樣兒,不會抽就別抽,那玩意兒猴辣的。你不在鋪子裏忙,咋回來了呢?”

牛二唉聲歎氣地抹哧一眼雲鳳,把卷煙扔在地上,拿腳尖黽(miǎn)了黽,哼哼地說:“鋪子上軋板,城門也沒人守,黑龍鎮鬧翻了鍋,不回來幹啥?”雲鳳一臉的驚訝,堵在門口的幾個小媳婦也眼中露出驚愕,“出天大的事兒啦!”雲鳳驚恐萬狀的急著問:“咋啦?咋啦?小日本打來啦?”牛二一攛兒站在地上,高高舉起兩胳膊往兩邊兒一劃拉,虎嘯地喊著,“小日本,他媽拉巴子的。這事兒,比末代小皇帝掉下龍墩還大扯,張大帥崩天了!”一聲炸雷,房蓋都塌下來了。雲鳳嚇的兩手一鬆,懷裏抱著的三牛一禿嚕,差點掉在地上。呼在窗外的勞金們,刷的臉都白了,打頭的晃了晃,一屁股墩在地上,“今兒一大早,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進北城門時,沒瞅見一個大兵把門。日本街兒那十幾家店鋪就沒下軋板兒,一條街靜得沒人似的。那日本浮浪們,都腰裏別著鐵家夥,狗一樣的在街上亂晃當。咱的人打日本街路過,都不行,戒嚴似的。咱們鋪子向往常一樣開門做生意,日頭爺在東房脊獸頭打提溜沒上房脊呢,德哥忙迭的對我說,‘關門,上軋板兒!’我奇怪地瞅著德哥,問德哥,‘這不晚不晌不年不節的上軋板兒幹啥?’德哥摟住我脖子貼耳朵說,‘剛剛接到冬至從奉天拍的加急電報。就頭兩天,洋曆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五時三十分,張大帥從京城回奉天的路上,在叫皇姑屯那噶達,火車爆炸,把張大帥炸得碎孬孬的,抬回大帥府,其實就咽氣了,還瞞喪?群龍無首,整個奉天城都亂了套,大兵們也亂了營。小六子,就大帥的兒子,最有可能子承父業,登上寶座,主持大事,這才有可能把局勢穩定下來。’我一聽啊,頭發絲兒都奓奓開了,這不是又要改朝換代了嗎?”春花急白咧地問:“誰幹的呀這麼缺德?”牛二說:“誰幹的?誰最恨張大帥礙眼就誰幹的。”巧姑說:“我猜呀,禍禍張大帥的,不是咱個個兒人幹的,準是壞透腔的小日本!我聽殷大舅家裏的老四丫頭藹靈嘚嘚過,小日本在咱東北這噶達老挑事兒,淨想餿主意,啥修鐵路啊開礦山啦駐軍派警察了,反正沒幹好事兒,惦記霸占咱這噶達?我說,就是小日本幹的,跑不了?”牛二說:“德哥也是這麼猜的。張大帥坐在滿人的龍脈上,也是得瑟,好好的當你的東北王得了,你家祖墳沒冒青氣,淨冒涼風,沒那真龍天子的福分,還老惦想京城的龍墩,這還沒坐上呢,就先化了。”勞金傻大叔在窗外兩手支著窗台說:“咱、咱可是真的聽說,那龍椅不是啥人都能坐的。聽人傳說,龍墩兒隻有真龍天子才能坐。平常人一坐就化成灰了。洪憲那袁大頭,也驢鱉蝦將,靠出賣光緒皇帝,叫老佛爺那老寡婦稀罕個臭六夠,倒坐上了,才幾天就癟咕他姥姥屎的啦!還有那啥民國那個孫大總統,在那熱得能熬粥烤死人的大南頭搞啥革命,把小皇帝拽下龍墩兒,又叫那馮啥玩意兒了,把小皇帝攆出了紫禁城,跑天津衛當了寓公。喂孩子的,能叫脫了皇袍的小皇帝吃閑飯?孫大總統,就想當周武王,殷紂王倒是伐了,可草頭王是越伐越多。孫大總統不也看好那京城的金鑾殿了,沒等咋的呢,剛挨個邊兒,不也死在了京城嗎?不管咋說,孫大總統還是提倡天下為公的。這天下人人有份,咱都坐得金鑾殿。那後頭冒出的禿老亮,更是個殼子,今兒伐這個,明兒討那個,整得全國像一盤散沙。你打我,我打你,還派老鼻子蝦兵蟹將打咱們的張大帥,咱們的張大帥這是嚇著了,往老巢蹽,叫小鬼給老鴰了。張大帥也是想跑到京城搶那龍墩兒坐。那龍墩兒,是誰想沾邊兒就能沾的嗎?那大南頭,天太熱,不長莊稼,淨出痱子,哪出過一個坐龍墩的真龍天子啊?就咱這噶達,可真是出真龍天子的地場。咱那大北邊兒嘎嘎冷的啥大山裏,叫嘎仙洞的,出了個北魏皇帝;上天大鵬金翅鳥下凡脫生的嶽飛,跟咱這噶達的金國打架,那能擋住嗎,咱這兒真龍天子要出世,滅了大宋,還把大宋兩個龜兒皇帝掠來咱三姓坐井觀天景。老北風喝多了,給灌死了?這大清朝吧,更不用說了,就八旗那點兒人馬,舉著龍頭擺著龍尾,金鑾殿一坐就兩三百年。咱這鬆花江就是真龍天子的化身。雖大清氣數盡了,龍脈沒斷,還有紫氣,說不定啥時候啊,還有真龍出世。張大帥長相不行,髻子小,沒那龍相,甩搭不開,咋呼不白咋呼了這個?關裏那些諸侯爵爺,為了個龍墩兒寶座,你割一塊兒,我拉一塊兒,爭搶了一溜十三招,哪個不是幹瞅著,誰登上那寶座了?那個禿老亮,叫蔣啥了,更拉倒了。嘴上沒毛辦事兒還不牢呢,別說頭上沒毛了,那更白扯,掉水裏連個抓手都沒有?那龍墩兒,倒聽說有小白丁偷偷半夜去坐過倒是,冒一股白煙,一摸,龍椅上就一層灰了。嘿嘿,聽說書的瞎白話。少東家,還你說吧?”牛二說:“張大帥這些年,刮地皮,炸百姓的油脂燎,有倆錢了,還不夠得瑟的了,引狼入室,養虎為患,搬起石頭砸了個個兒的腳,把老命搭上了,弄不好還得叫咱老百姓陪葬呢?嗯,小六子也不是善茬子,爹死的不明不白,能咽下這口氣,肯定得找小日本報仇!我看哪,要壞菜啊?獨霸一方,威震關裏關外,咱這噶達,眼瞅著就要又出一個清朝那樣的皇帝,登上紫禁城金鑾殿的張大帥吧,叫禿老亮幾路大軍這一逼,和小矬子下這毒手一死,小六子太子登極繼位又太嫩,小日本怕沒人能降住了,還不動手啊?奉軍又和小日本關東軍底火老大了,老年弦子勾起新仇家恨,小六子又年輕好勝,為父報仇心切,局勢是一觸即發,說不準得鑿巴起來?我這不,趕緊欻個空回來報個信兒,別閃著。雲鳳,咱爹媽呢?”雲鳳犯愁地說:“你剛走,腳後跟兒,爹就拴上車,老倆口撂下地裏那老些活不管,又去蓮花庵看姑娘去了。看日頭,也快回來了。”牛二坐下說:“這日子剛有個過頭。這下可好,鑿巴起來,還不是老百姓遭殃?哎雲鳳,啥好吃的這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