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萬寶山、中村啥事件,隻是鬧天頭。柳條湖事件,才是火連荒,又刳叉整這大響動,一口想吃了這噶達。”稻田悟道:“鬧了半天,這是蓄謀已久的了?”
“你想啊,中藥還有藥引子呢,咱們不下套,攪亂世聽,能名正言順占人家門嗎?”山田說:“按中國人的話說,大帥是引狼入室,請神容易送神難,咱們軍部這個神,能送得走嗎?小六子叫蔣光頭那條老狗舔嗤得暈乎了,叼著****認祖歸宗了,得瑟的。沒想到狼外婆,哄著小六子這個外甥。狼外婆能任憑外甥胡來嗎?不聽話,掀了你老窩,家都不叫你待,土豆搬家——滾球子吧!”
“這不是瞎道啊?”稻田說:“小六子也不白給呀?人家四五十萬人,反過沫來,還有咱們的好啊?我看,啥叫樂極生悲呀,山田,你還是悠著點兒。”
“嗵!”
“嗵!嗵!”
“哪打炮啊?”
“皇軍打來了?”
窗門花格欞糊的紙震顫著,島野慌慌張張地一腳卷開跪坐在拉門木榻上的百惠子,拉開拉門,木屐也忘了脫,翹翹兩腳順榻榻米爬到山田跟前,貼耳朵說:“他們試炮了!”山田兩眼狼一樣放藍光,一拳砸在大腿骨上,咬得牙咯咯地響,歇斯底裏地喊:“炸炮!殺了吉老大!”緊接著鞭炮齊鳴,臨南北大道的窗紙映進舞動的星子燈,還有煙花閃爍得璀璨奪目,杉木念叨說:“煙花鼻祖醴陵人李畋,也降臨助陣驅鬼了。”山田兩眼匕首的射向杉木,“一炮,你的浴湯就上天給嫦娥洗屁股了?杉木,吳剛砍樹不止,你桂花酒灌多了,醒醒吧!”杉木惺忪兩眼,仰望天花板,“皇軍斷送了杉木的前程!”山田惡狠狠地說:“杉木,你死拉死拉的有!”
半拉玉兔哭泣著,一路向西奔喪,灑了滿天瑩瑩星珠兒。國高反日會的學生們又上街了,為奉天死難者招魂。紅杏和藹靈身著白孝,情緒激昂地走在披白戴白花同學們的前麵。學生們捧著花圈撐著一杆杆鈴鐺幡,高呼口號。
“小日本滾出東北去!”
“為奉天死難同胞報仇!”
“團結起來,一至對外,打倒日本軍國主義!”
“全民抗日,雪我國恥!”
“還我河山!”
“……”
遊行隊伍在日本街的道口停了下來,嚇得小日本們抱著枕頭直哆嗦。學生們隻呼著口號,沒有采取過激行為。然後,順南北大道向北城門進發。
仇九趁亂,從美枝子浴湯溜出,混在遊行隊伍裏,躲過東北軍大男孩兒和傻大個兒幾個崗哨,回到吉宅。仇九拿錢收買了百惠子,打探到杉木在搗亂黑龍鎮上搖擺不定,和山田有分歧有爭執,不拉一個套。又打聽到山田的別動隊和要炸毀土炮暗殺吉德的重要消息。吉德告知了郝忠,加強了炮台的警戒。彪九聽後,形影不離地跟著吉德,保護著吉德的安全。
在遊行隊伍離開日本街的同時,也有兩個黑影從美枝子浴湯臨街窗戶跳出,奔向了城北。
學生們遊行到城北兵營門前停下,高呼“守土有責,不要內戰,團結抗日”等口號。大兵們積極響應學生們的愛國精神,跟著呼著口號。郝忠向同學們敬著軍禮,誓言,“雪軍恥,保家園,殺向沙場,收複失地!”學生們又折回縣府鎮衙,舉行公祭。聲討日本軍國主義罪行,悼念奉天死難同胞。焚燒紙錢祭奠,默哀!藹靈祭告,“奉天死難的同胞們,你們無辜的鮮血不會白流,血債要用血來還!”
“討還血債!”
“同胞們,全國的同胞們都在聲援我們,痛斥日本軍國主義的罪惡侵略行徑。同胞們,拿起刀叉,團結一心,保衛家園,行動起來吧!抗擊倭寇,把倭寇從東北趕出去!”
“把倭寇從東北趕出去!”
“同學們,東北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我們必須行動起來。”崔武站在石獅子上,亢奮激昂,揮舞著拳頭,“國家、民族、信仰,之國格。我身為官吏,更做為一個東北人一個中國人,我支持同學們的愛國行動。我的老家已被倭寇占領,老爹老媽兄弟姐妹在呼號,救救我們吧!國土的淪喪,我感到恥辱,更感到怒火中燒。對倭寇的侵略行徑,我的態度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收複失地,還我家園。如果倭寇敢來進犯,我將率領全鎮百姓痛擊倭寇,誓死保衛我們賴以為生的家園,與鎮共存亡!”
“痛擊倭寇,與鎮共存亡!”
“同學們,我們能眼看著家園被倭寇占領嗎?我的回答,不能!”
“不能!”
“不能!”
崔武氣憤地把一遝遝子晚到報紙摔在桌子上,吉德拿起翻看:九月二十一日,日軍第二師團沿吉長鐵路進攻吉林城。吉林省政府主席、吉林邊防署參謀長熙洽派人與日軍談判無條件投降。當天午後,日軍占領吉林城。隨即日軍沿吉敦鐵路東進,相繼侵占蛟河、敦化,又侵占了鄭家屯、通遼、洮南、新民。崔武哼哼地說:“日本發動進攻的侵略軍,包括關東軍和一部分駐高句麗日軍大約隻有兩萬多人,僅僅七天啊,遼吉兩省大部分地場淪陷。東北軍除調到關內華北十萬多人外,尚有十五萬人不戰自退或降。這、這少帥幹啥吃的?”吉德一眼的烏雲,“這報上,證實了風吹來的傳言。”崔武叫道:“南京政府寄希望‘國聯’,扯他媽個蛋!”吉德說:“九月二十二日,關東軍拋出的《滿蒙問題解決方案》,決定扶植清朝廢帝溥儀,這不準備建立傀儡政權嗎?熙洽、趙欣伯、袁金鎧、於衝漢和臧式毅這些漢蒙民族敗類,鼓噪‘獨立’和‘自治’,啥意思呀?漢奸!”崔武說:“弄******,這不明擺著嘛,小日本是想借此使東北從中國脫離出來,達到日本侵略中國東北的‘合法化’嗎?”吉德說:“哈爾濱為中心的東省日軍尚未占據,特區長官張景惠就急著於九月二十七日宣布組織‘東省特別區治安維持會’,這不是向小日本示好嗎?”崔武悲歎,“東北啊,大豆高粱、森林礦場,將要姓日了!”吉德說:“那不東北將要全部淪喪,當亡國奴了嗎?”崔武垂目閃避著吉德,“不敢想啊!我一個小小鎮長滿腹的憂國憂民,喚起的是憂心如焚的憂傷。吉德老弟,南京不抗日,東北旦夕將亡佚。東北爺們會醒的,一定會反抗。”郝忠進來,“崔鎮長,昨晚抓的炸炮台的島野弟弟兩小日本咋整?”崔武果斷地說:“起屁!招了誰指使?火藥哪裏來的沒有?”郝忠說:“審也不說,哇啦哇啦的。”崔武說:“這裏的文章就是……叫馬六子先關起來!”郝忠說:“他哥島野,領十多個人在鎮衙門前嚷嚷要人,氣焰十分囂張。”崔武說:“轟走!欺人太甚!”吉德說:“警告他們,要不走,撤了你大兵對小日本僑民的保護,叫百姓整死了沒地場找轍去?”郝忠去了,吉德說:“從杉木口風中和仇九探得的消息分析,這背後搗鬼的人就是山田。究竟是驢臉兒還是騾臉,不好斷定。”崔武說:“日本軍部,先行派遣‘插簽’的唄!咱們這些反日勇士都在他的黑名單上嘍!護場隊那邊有動靜嗎?”吉德說:“每天山田都要洗豬腦,宣揚武士道精神,再就是小日本侵略戰況,鼓吹日軍的強大,要求效忠。那裏日本人的特殊班,鬼鬼祟祟的,最近活動頻繁。那個叫島野弟弟的,就是特殊班的一員。據臥底人說,前幾天半夜裏,又偷偷來了些來路不明的人。隱蔽在貯木場一溜地窨子裏,晝伏夜出,很少露麵。”崔武說:“曲老三也不清楚?”吉德說:“從打小日本在奉天動手,俺還見過曲老三呢,魚鷹爺爺也不知曲老三上哪旮子去了?”崔武說:“這就怪了,都怕小日本當縮頭烏龜滾王八蛋了?王福也沒啥響動哈?”吉德說:“全鎮最樂嗬的頂屬鄧猴子了,又趾高氣揚的了。吃喝玩樂,最近貼乎上城北頭一個小館子的娘們,老去嘎巴。”崔武說:“這就是個禍害!”吉德問:“你那姐夫咋樣?”崔武說:“誰知咋樣兒,長噓短歎的。這個非常時刻,對每個人都是個抉擇的考驗。從打熙洽投降,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吉德問:“沒對你做的指手劃腳啊?”崔武說:“那倒好了,我還知道他啥心思了?這我看,他是在觀望風向,看上哪隻船?鄧猴子為啥那麼樂嗬,就是看日本人得勢了,上對了船了唄!實際你們商人,哪朝哪代能咋樣,還不撥拉算盤掙銀子,小日本也不例外?聽喝,上稅納捐唄,能咋的去?”吉德說:“叫你這麼說,俺商人有奶便是娘唄!你個堂堂中國人,一鎮之長,說這話還有廉恥沒廉恥了?嗯,你不用拿鐵錘試玉器試瓦片,俺寧可在腐爛掉渣兒的你這樣的政府下吃糠咽菜,也不願嗜日本人鼻息吃香喝辣的。因為啥嗎,俺流的血不容俺舔食異類的屁股,不和如!崔武,你要徘徊彷徨,牆頭草,哪頭風硬就隨哪頭好了,何必個個兒折磨個個兒的呢?”崔武嗤溜一笑,碓吉德一杵子,“不是一個尿尿不到一壺裏,****能和人屎摻和嗎?我這也是跟你說的心裏話。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不試哪知道啊!”吉德說:“你不用拿扯皮子的話搪塞俺,俺是誰抗日就支持誰,這也是有奶便是娘!”郝忠進來回話,“那幫日本俅滾回去了。媽的,想仗勢欺人,在仗義執言麵前也堆掛。我說,說出或交出幕後指使就放人。那些人哇啦哇啦爭吵的很厲害,有好戲看嘍!”崔武說:“東北軍都像你郝隊長這樣,何愁趕不跑小日本啊!”三人樂著走出鎮衙,向洪爐街走去,去看鐵匠爐打的刀槍劍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