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轉身剛走,又被吉德哎哎叫住,“三哥,俺聽小魚兒跟俺念叨,你和雀兒這兩天嘰格了?是不擁護你老往美枝子浴湯跑的原故呀?”仇九瞟瞟吉德說:“嗯哪,是嘰格了。也不全是擁護我老往美枝子浴湯那兒跑。這不她哥草爬子,要跟程小二程掌櫃三妹子結親嘛!差兩錢兒,叫我掂兌。我熥了兩天,她就火了。就扯那鼻攮子……我也爺們,打了她兩下,她就跑到魚兒少奶奶那兒訴苦了。”吉德說:“啊,哪個女人,也不願叫個個兒爺們老去那個地場啊!好,等俺叫小魚兒跟她說。那啥,草爬子結親還差多少啊?”仇九走開轉頭說:“你不用管了。不差多少,我都掂兌上了。”吉德說:“你這個人哪,就這樣兒,夾咕!三哥,要還缺,你找小魚兒糗去。”仇九啊啊說:“知道了。”
仇九走後,吉德對土狗子說:“仇掌櫃過去有那點兒汙點兒,就總抬不起頭似的,老有餘悸擱在心上。土狗子,這糧,寶貝啊,是有人擱心上了?不是叫人禍害了,就是惦記的人另有打算。全挪走,不可能。不挪騰出些,又怕失荊州。嗨,俺看,還是起先說的,大化小,能挪出多少就挪出多少。這挪出去的,一定不能叫山田嗅著,這是咱的保命糧。俺看保險起見,碼頭的糧倉就不要動了。那是曲老山的地盤,山田想動,也得掂量掂量。另外,還方便船隻運輸。哎,這樣,江沿村大井沿不有個大空場嗎,四周又都是楊樹林,起糧囤也不易發現,又是曲老三的綹子窩,又離碼頭近,可守可退。山田再鬼道,想都想不到咱會在那兒有糧倉。這剩下的還是多數,管咱個個兒人看著還是勢單力薄,俺跟郝隊長說聲,叫他派兵幫助看守。他的軍糧,都是在咱糧棧買的,他出兩人看看,也在情理之中。”土狗子心急地說:“糜席現成的,我這就去江沿村張羅起糧囤子。”吉德說:“不急。晚上頂星星幹,人不知,鬼不覺的,啊!”土狗子把煙袋往腰帶上一插,“我知道了。”吉德起身說:“土狗子,那就不留你在這兒吃飯了,辦完事兒,咱哥們再聚。”小魚兒來找柳月娥,進屋說:“狗子兄弟剛回來,心早長草了,你留吃飯,他吃能香嗎?撥鼠兄弟上西街好些日子又沒在家,快回去吧,春花一個人,兩眼欲穿了。”土狗子衝硬地說:“我咋就像你說的那麼沒出息呢,一棵樹吊死?就我土狗子風度翩翩這一表人材,打尖的地方多了去了,哪不有焐被窩的呀?”小魚兒笑說:“那我倒要看看你倆雙棒兒啥時擗叉了?”土狗子走著說:“西邊出太陽唄!”吉德叮囑說:“哎你順路,悄悄告訴那幾家糧棧掌櫃一聲,叫他們也提早做些準備。”
一天後,不僅德增盛糧棧的糧庫院子裏有大兵身影,其他幾家也有了大兵站崗。
夜裏,繁星擁著彎彎的一勾月,靜悄悄,彪九帶著巡察隊的十個幾人,蹲守在美枝子浴湯周圍,監視著山田。德增盛糧棧的糧庫大門敞開,牛家圩子來的大車小輛,馬嘴捆紮著繃帶,悄無聲息的正忙著往外搬運糧食。東方一放白,一切又恢複了正常。一連幾天夜裏,巡街的警察都被請進明月樓喝酒去了。江沿村的秘密糧囤子封上了蓋兒,街上才又出現了警察巡街的身影。
接下來又有件事兒叫吉德很頭疼,鎮上幾家糧店門前相繼掛上無糧可售的木牌兒,關門了。買糧的民眾,把獨獨一家買糧的德增盛糧棧,圍個水泄不通,爭先恐後的瘋搶,從而更加加劇了民眾對糧荒的恐慌。
“咋會這樣,都不賣了?”
土狗子瞅著一臉焦慮的吉德,嗬嗬地叼著煙袋,“您愁啥,這是商機。咱把糧價抬高,可大賺一把了。”吉德抿斥土狗子一眼,“奸商!”土狗子一哈耷眼兒說:“無奸不商嘛!”吉德果斷地說:“咱不幹那缺德的事兒,敞開賣!”土撥鼠從櫃前走進屋,拍打一身的灰土,“德哥,虧著馬六子的警察出頭維持秩序,要不這個賣法,櫃台還不早都擠塌了?啊,殷大舅,又叫商會施粥棚的人拉去五車小米子。這賬呢,由商會一塊堆兒算。說是逃避戰亂的人越來越多,走的又來,一堆一砬的,僧多粥少,有點兒招架不住了。”土狗子說:“德哥,殷大舅也是的,淨誇拉咱鋪子,拉去那些糧了,一分錢都沒給,還賒?”吉德說:“你小子連大舅都不相信了?”土狗子說:“話也不能那麼說?賑災,哪次不是咱鋪子挑大梁!這一頭納捐,又一頭賒賬,兩頭開花,啥好肚子也夠人嗆?那些糧店不賣糧,都是你老丈眼子帶的頭,先關的門兒。聽說是你老丈眼子看西街(東興鎮)蘭會長先挑頭不賣糧了,也跟著學,關了西街的兩個糧店,又關了咱這鎮上的鋪子。我還聽你老丈眼子鋪子的夥計說,開春糧價還要猛漲!”吉德聽了一愣,悶悶地想了想,“老財主,指地打糧,也知道跟商風了!嗯,鼠口奪糧,俺去會會他。”土撥鼠說:“德哥,我聽說可不全是像土狗子說的那樣,你老丈人這糧可能另有指向。頭些日子,有人看見,一大幫東北軍,到薑家圩子你老丈人家裏,拉走足足有二十幾掛馬車的糧食。這說不準,備不住是你二大舅子嘎哧你老丈人的呢?”吉德尋思說:“嗯,這也備不住。薑尚文旅從哈爾濱撤到大羅密、三姓一帶,沒了軍餉,不得吃喝啊,俺那老丈人能見死不救?土撥鼠,你跟俺去趟薑家圩子,看看咋回事兒?”土狗子說:“去趟也好,咋的也得叫你老丈眼子應應門麵,逗噓那些家糧店開開門,減少咱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