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1 / 3)

頭幾年,老山炮給他待死不拉活的老爹預備裝老棺材,嫌乎鎮上棺材鋪打的壽材不好,就騎馬蹽到東興鎮壽材市。一到市,謔,好家夥兒,一條街,擠擠擦擦的,老山炮眼花燎亂了。突然從摞個繪畫棺材後探出花一樣的笑臉,鮮活鮮亮的,那眼神像鋼絲做的鉤魚鉤一樣,眨了兩眨,就把老山炮的陽魂攛掇到棺材裏去了。棺材瓤子外,露著四支被褲子捆綁的小腿,不住的蹬歪。水蛇腰麵條般的纏著虎背熊腰彪悍的怪獸顛狂,棺材瓤子裏發出地獄般野狐的歡快呻吟,……輕,輕……點點……,狐嗤笑虎嘯鳴的喘息,掩蓋了陰魂刺激性的哀啼。掉了一隻鞋的一雙女人腳,棺材瓤子裏躺著一具過陰的僵屍白骨。老山炮張著如盆的大嘴喘著粗氣瞅著,又大咧咧笑嗤嗤地說:“原貨不原裝,挺解嘎渣兒。”

“糟老頭吃著鹿鞭,喝著虎豹酒,瞅著香噴噴的熟香瓜,嗷嗷的怪叫,又滑稽又可憐,又可恨又可惡。一付棺材料子,十五歲的雛,老鷂子啄傷了皮,靠的手頭功夫。老山炮,真家夥兒,轟轟轟放大炮,窯也塌,洞也陷,水汪汪,淚汪汪,冤家呀冤家,大冤家!” 翠翠的口頭禪,老山炮聽得滾瓜爛熟,也不煩!

老山炮撲哧笑了,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燦爛那麼輝煌!

後來,老山炮就用他和翠翠扯過那事兒的棺材,發送了老爹。老山炮也迷迷糊糊地不知為啥笑,笑他自個兒孝心?讓幹巴的龍蟲孫子陪伴幹巴爺爺,牲口一樣活蹦亂跳的兒子能不笑嗎?

老麵兜兒聽了眼饞了,又認真又逗殼子:“倒貼?好事兒呀!咱倆倒倒班咋樣?” 老山炮美滋滋地端詳著玉戒說:“瞅你那熊****,蝦腰雞皮的。你也不灑潑尿照照,長那愛人肉了嗎?人家才二十多歲的小娘們,又浪又嫩,能看上你倭瓜似的麵乎沒筋頭?啃腳丫子,都嫌你牙口不好!”

二掌櫃空著嘴,磕搭著牙,聞著他倆兒扯搔扯出的臊味,忙把他倆兒褲兜放屁造兩叉的褲腿紮上,岔開話說:“這玉的生意可不好做?就是賭!那麼一塊石頭疙瘩,你又沒長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咋能看出來那石頭裏有沒有玉呀?俺聽說啊,賭玉,就是指鹿為馬,冒蒙!神仙難斷石中玉,傻子睡涼炕,全憑體格撞了。談好價後,開鑽驗證。旁邊一個瘋子歇斯底裏底地喊,‘鑽!鑽出玉來捧著姑娘上花轎;鑽!鑽不出玉來拎著繩子去上吊。’就這一刻,賭玉的瘋子,神經繃得緊緊的,有沒有玉,心都會崩裂。你想啊,沒玉,傾家蕩產;有玉,一時爆富。不有那句話嘛,一鑽窮,一鑽富,一鑽穿抹布。買玉和賣玉的都是瘋子,一個瘋子買,一個瘋子賣,一個瘋子在等待。黃金還有個價不是,這玉呀,可就無價啦!賭贏了,穿過地獄就是天堂!賭輸了,直接下地獄!這跟押寶差不多,輸贏就轉眼功夫。咱們做生意可不是賭,要老馬識途,心裏要有個小九九,不能瞎馬走夜路,要投石問路,摸石頭過河。同時還要因勢利導,不能跟約秤似的,認準一個定關星。誰走路不挑好路走啊,那蹩腳犄角旮旮旯旯誰願往裏鑽呐?就拿老山炮酒來說,頭三腳踢得‘嘎嘎’響。可好景不長,像秋後霜打的茄子,越來越蔫巴。依俺看呐,你要顧些人,走街串巷,下屯進村,把老山炮直接送到百姓的熱炕頭上,讓百姓真正喝到純正的老山炮。另外和各商家簽約讓利,保證不摻水,不假冒。再就是改變裝酒容器,增加一斤瓶裝,貼上門戶商標。還有大秋冬初多收糧,糧多價低。老山炮,俺二諸葛不出明月樓,已定三分天下,你信不?”

老山炮聽二掌櫃高談闊論後,一心的高興。可又一想,又是一頭的露水。二掌櫃為啥對咱老山炮這麼感興趣,說的頭頭是道,好像胸有成竹,有備而來。他決不是借酒勁兒,借題發揮。他說的,樣樣打在蛇的七寸上,件件醢在狼的腰椎上,事事點在我的要害上。嗯,我要單刀直入,來個虎穴捉虎,龍潭逮龍。嗯?二掌櫃繞長城走這大一圈,旁敲側擊,就是不說出實事兒?這是先做好鋪墊,投石問路吧?他多老奸巨滑呀,這是怕我燒雞窩脖兒,傷了麵子,傷了和氣。老山炮心裏疑雲迷霧重重,總是打不開這死結。老狐狸不翹尾巴,騷氣倒沒少放,都是陰屁!你說改這個,動那個,錢呢?吹氣能吹來錢呀?那我啥也不用幹,成天躺在炕上吹氣得了?咦,不對呀,他是不是打我燒鍋的主意呀?怕我不幹,繞圈下套,請君入甕!嘿嘿!我給他來個裝傻衝愣,打呼嚕語兒。老山炮打定主意後說:“諸葛亮唱個空城計,二諸葛你唱的是哪出呢?撅嘴吹口哨,手拍肚皮打拍子,別是自吹自擂吧?我這老山炮酒,把你灌迷糊了?你那海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來,老弟再敬你一杯!” 二掌櫃看出來老山炮是淨任兒裝糊塗,就啥話沒說,一飲而進。然後,借裝煙的功夫,給老麵兜兒使個眼色,“老麵兜兒,你說俺唱的是哪出啊?雞不出殼是謊蛋,買賣不成仁義在,聽老婆和別人睡覺,自個兒打呼嚕,裝夢種唄!你扒拉扒拉,這阿鬥俺是扶不起來嘍!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俺去放鬆放鬆吹篷,老山炮把俺憋的,啊!”

老麵兜兒目送二掌櫃出了門,拽過老山炮,壓低音聲說:“你咋那麼傻呀,二掌櫃是送財神來了!咱已和他談好,投資入股。他投資進機器,包銷分紅,虧本他墊補。咱這不是坐收漁利嗎?這樣好事兒,可不是吹糖人,打燈籠都找不著,你幹啥不捋須子就上啊,還等人家八抬大轎抬你呀?你個老山炮啊,讓咱說你啥好呢?這不,怕你讓外人禍禍嘍,才好心拉咱們一把。” 老山炮一拍大腿說:“那你不早說呢?我怕他繞來繞去吃了我,那可是祖業呀?” 老麵兜兒說:“啥他媽祖業呀?鬆木二郎是睜眼張嘴,等著要吃掉你。吉老大這盤棋,就是要保咱們的祖業呀!人家有錢燒的,扯啥不好?聽說,油撚子也嘎上夥兒啦!他是啥人,啥事兒不是鐵公雞一毛拔?屬狗那東西的,許進不許出!一分錢能攥出水來,不占便宜他幹?這啥年頭啊,不找個靠頭能行嗎?這咱不抱幻想,小日本說打來就打來,人多了,啥事兒好餷咕呀!像咱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呐,能扛住狼揣咕呀?咱和吉老大抱團,洋機器一上,再產銷一條龍,還怕它小日本不成?人多力量大,火大靠柴火,咱幾家傳統祖業一聯手,再加德增盛這頂天的大窗口,那不龍虎添翼家雀變鳳凰,還了得?” 老山炮如夢方醒地說:“我老山炮別看平常三吹六哨的,其實也是禿山石上的竹筍,頭尖根虛,腹中空,沒啥搗嗤玩意兒?麵兜大哥,我幹!你說二掌櫃這老滑頭,又引又誘的,連捧帶打,就是不明說,套還得自個兒鑽?嗯,黃縣人頭皮薄,他怕過五過六撈啥埋怨,在吉老大那不好說話?” 老麵兜兒自飲著說:“那可不?吉老大那麼寵著他,趕爹一樣待敬他,他能懸舞懸天的瞎弄啊?擱你笨想,也是這個理兒。這叫薑子牙釣魚,願者上鉤!奸乎人,誰強擰瓜呀?多你一個也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花錢摸屁股,不幹拉倒!” 老麵兜兒又告誡說;“這事兒,不要瞎咧咧,成敗在個‘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