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冬至精,就精在腦子反映快,思維敏捷。你王福耍彎彎繞,探私索隱,不就是請君入甕嗎?設好套,讓我自投羅網嗎?我呢,也就耗子嗑倭瓜,自個兒找籽兒吃。何不將計就計,來個單刀直入,破門逮兔子,不留餘地。冬至裝作酒灌愁腸,遇知己,一吐為快。又有意讓門外的憨達憨和掌櫃的聽見,大著嗓門,喜滋滋地說:
“大哥,你這麼說話,小弟無以為報,隻有肝腦塗地,略報一二。這些日子,我和吉老大鬧唧咯,心裏犯膈應,帶點兒盤纏,就到鶴立山豹子溝瞎逛悠了一趟,想弄點嘎麻的。忙忙叨叨的在山裏轉遊好幾天,大哥,你說這人也******怪,心越煩得慌,越想踅摸幹那事兒,喧泄完了,筋鬆骨酥,心裏淤作多了。媽媽的,在山裏的那些日子,山雞野麅子沒少沾腥,左一悠又一悠的,弄得我腰酸囊空腿打摽。嗨,野花總比家花香,便宜巴餿的,幹啥去呀,打發日子唄!崩潰燎倒,夔(kuie)獸一條,單足遨遊吧!嘿,一天我正自個兒跟自個兒犯倔,沒好氣兒的躺在炕上呢,就聽門踹得山響,嚇了我一大跳,亂哄哄地擁進一夥人,我拿眼睛從紮板縫裏往外一瞅,媽呀這不是一夥‘老榮[小綹]’嗎?我貓悄的沒敢挪窩兒,就看幾個店夥計忙三迭四的,在我借壁的大通炕上紮了一個大單間兒,‘老榮’們呼隆呼隆地扛進十個木箱子,放在單間的炕上。啊?大煙土!好家夥,足足十箱上好的印度大煙土啊!都用桐油紙包著,二十幾嘍羅守護,還有一挺歪把子機槍,由個小頭頭帶著。捂支的可嚴實了。針尖兒難插,滴水難潑,我隻有膩歪的份了,哪敢吱聲,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這幫人又吃又喝,又吵又嚷,折騰到擦黑,又齊拉咕嗤的搬上大煙土走了。啊,我可撿到個大金元寶,老天爺有眼,不餓死瞎家雀。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要弄到手,媽的,你個吉老大算個屁呀?別說一個德增盛,就十個德增盛我也買得起?”
冬至說到這兒,竟任兒呷了口酒,拿冷眼瞟了王福一眼,就見王福眼裏放著奇光,咽了兩口貪婪的口水,又拿眼追著冬至快說?冬至瞅見憨達憨,賊眉豎眼的往屋裏探頭探腦,就捏拿一下,接著說:
“這夥兒人不是‘老榮’,是穿山甲‘順水蔓[劉] ’的人。要不誰敢這樣明燈杖火的呀?我想,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送到嘴邊的大肥鴨,還能讓它飛嘍?我何不順藤摸瓜,看他們往哪噶達弄呢。想到這兒,我二話沒說,蹬上褲子,搭上衣裳,趿拉著鞋,裝成上茅樓的樣子,瞄著那夥兒人影就跟上了。我三天兩夜,水口沒打牙。這夥兒人,在一個廢棄的煤井坑道口停了下來,把大煙土全搬到坑道裏,就布下了明崗暗哨。我聽他們嘮扯的話裏話外,好像是替日本人搗騰的。叫啥龜河二郎的太君,說是得有十天半拉月的盤庚。這可咋整,荒郊野外的。跟前兒兔大人都沒有,我又沒有分身術,自個兒又沒能耐獨吞這批大煙土,那也不能眼睜睜的瞎忙活呀?啊,就圖個眼熱,圖個渾合,幫著人家守株待兔,那不竹籃子打水,自個兒空歡喜一場嘛?這時, 我腦袋裏就拉開了磨,隻冒沫不出漿,木魚瓜,咋也啃不出個道道來?突然一顆流星劃破夜空,點悟了我的聰明穴道。人呐,都是死逼無奈,才走的獨木橋?你吉老大不是不尿我嘛,我非指你一棵樹吊死啊?人挪活樹挪死,我早聽說大哥打鬼子的事兒了。鬼子鼓搗大煙,搜刮咱們的民脂民膏,坑害人。我何嚐不如投靠大哥,把大煙土弄到手。一來呢,大哥拿大煙土換些槍彈好打鬼子;二呢,我又有了投靠大哥的見麵禮。一箭雙雕,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呢?我這心裏一下子亮開了天窗,學著炮手打獵的辦法,一路做下記號,就一竿子猱到你這噶達來了。誰成想冤家路窄,和吉老大這個冤家對頭碰上了,好懸壞了我的好事兒?還是大哥大人有大量,講義氣,夠江湖,把我當人待。大哥,趕早不趕晚,夜長尿水多,可我是袖子長胳膊短啊!如大哥你派給我一杆人馬,我去把那批大煙土糗回來。”
“說的輕巧,還糗,癩蛤蟆大喘氣喔喲!你能,騾子都下駒了?一個下九流,吹胡子的手,說起大話來臉不紅不白的,你要行,還哭天抹淚的當這三孫子?大哥,這事兒還得咱去。他個外布郎,是虎獠子還驢下三濫是啥東西還不清楚,揣的啥狼心狗肺兔子嘎碎還不知道呢,讓他帶路,要是耍啥花花腸子,我一槍崩了他!” 憨達憨嗤楞一個箭步衝進屋,不放心的狼哇起來。秧子房掌櫃也嗤溜闖進來幫腔,“大哥!‘炮頭’說的對。外布郎不可輕信?砸完窯,他在二上猱了杠咋整?咱不雞飛蛋打了嗎? 君子小人,不能狗掀簾子,憑的一張嘴呀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