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劍不虛施細碎仇(1 / 3)

“痛啊,媽呀,你給我出去!”雲小鯊的叫聲慘絕人寰。

“忍著點兒……你在海裏不是挺硬氣的?”馬秦捧著藥碗,簡直不知如何下手。

“那是鯊魚啊大小姐,我叫兩嗓子它們又不會輕點,你是活人呐,你輕點兒行嗎?”雲小鯊中氣十足,看起來傷勢不像想象中嚴重:“珍珠粉,快點。”

如果那些宮廷貴婦們瞧見雲小鯊在用一粒粒手指大小的極品珍珠研粉,一定會痛心疾首,雲小鯊卻不管不顧地厚厚塗了一層:“若不是護著臉……也不會被那個畜生叼到腿,是不是斷了?”

馬秦點頭:“何止是斷了,斷成三截了。”

雲小鯊滿意道:“沒關係,骨頭斷了能接,破相了可就麻煩了……”她揮揮手:“去,叫十一船舵主一起到大艙候命,去客房把那群慕容家的人一起喊過來,對,牢裏關著的那個也拎出來讓大家認一認——我要是查出來是誰使得袢子,非活剮了他不可……咦?你站著不動幹什麼?”

馬秦麵子上掛不住:“雲姐姐,你的使喚下人應該不少吧?”

雲小鯊點點頭,笑笑:“行了,出去吧。”

馬秦更尷尬:“我不是不肯幫你忙——那些人我都不認識……”

雲小鯊露出個溫柔和藹之極的笑容:“行啦,好妹妹,出去吧,啊?”

馬秦摔下藥碗奪路而出——她想要大哭,想要大叫,從小到大她都是掌上明珠,從來沒有人給過她這樣的難堪,她想要對每個人好,但是現在看來並沒有人多少人需要她的幫助,他們,對,就是他們,他們善意地笑笑自己的抱負,不顧自己的意誌把自己推到一個安全的所在,在他們的血戰,經曆和驕傲麵前,自己總是沒有辦法得到對等的尊嚴,這樣無聲的輕蔑!

蘇曠一直守在門外,見她臉色難看地衝出來,忙問:“怎麼了?”

馬秦抬起頭:“怎麼了?你們以為我不美,沒有財富,武功不高,就沒有平等的靈魂了嗎?”

蘇曠被問暈了,點頭:“有啊,當然,誰說沒有了?”

馬秦更難過:“我就是討厭你這樣!一個哄小孩子一樣,一個使喚下人一樣。”

蘇曠立即明白了:“你多體諒她些,她這回能撿回一條命,算是大幸了,你想想看,誰知道雲家要在這裏拋錨?誰連雲小鯊的好勝都算這麼準?這個人很可怕,他從來都沒有住手過,而且我們不知道他在哪兒,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雲家的內奸——雲小鯊怎麼會不急呢?她這麼些年下來,就是這樣剛愎自用的脾氣,不管剛才是誰在身邊,她都會一樣的。”

馬秦奇怪打量他兩眼:“你們很熟麼?”

蘇曠微笑:“將心比心而已。”

馬秦低頭,抿嘴笑了起來:“你對每個人,好像都一樣好。”

蘇曠搖頭:“這並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我們在一條船上,船沉了,咱們誰也跑不掉,但是無論如何慕容家的人和雲家的人都在……司馬家的人也在,我們或許可以商量一個線索,看看究竟是誰保了這趟鏢,誰截了這趟鏢,這個人是為了什麼,還有,他想幹什麼……我們認識才不過第四天,你算算,幾條人命了?”

馬秦點頭:“雲姐姐說啦——去,叫十一船舵主一起到大艙候命,去客房把那群慕容家的人一起喊過來,對,牢裏關著的那個也拎出來讓大家認一認——你還站著幹什麼?”

蘇曠愕然:“什麼?”

馬秦笑:“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麻煩蘇大俠你跑跑腿,我去給雲姐姐上藥,女孩子,方便些。”

雲小鯊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幾乎所有人都幹咳了一聲。

她躺在一張軟榻上,被四個漢子大搖大擺抬了進來,臉上敷著層厚厚的珍珠粉,隻露出一對眼睛四下亂看,披了件月亮藍的珍珠鮫紗袍,但凡外露的皮膚都滿滿塗著青紫藥膏,隻是十指重新塗了鮮紅的花汁,整個人看起來像一串熟爛的葡萄,配著幾個小小櫻桃和一個碩大的白饅頭。

她托著腮,側身而臥,四下一望:“都到齊了?”

這種放肆的姿勢,對於中原的男人們來說,好像……應該在青樓一類的地方才會看到。

雲小鯊敲敲軟榻:“一樣一樣說,這件事大家都明白了,慕容鏢頭接了一趟鏢,按理說,鏢沒到我手上,應該是慕容家負責追回,慕容鏢頭,是不是?”

慕容璉珦隻能點頭。

雲小鯊繼續道:“那麼好極了,你和你的二位鏢師,十三名弟子,是慕容家來追鏢的,沒錯吧?”

慕容璉珦隻能繼續點頭。

雲小鯊手一劃:“這三位,林千常林二爺,何清源何先生,張百萬張掌櫃,都是慕容家多年的老朋友,也一塊兒,嗯,目睹了那一天的事情,要來給慕容家討個公道,三位,不錯吧?”

一個花甲之年的矍鑠老者,一個清臒瘦勁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圓臉的男人,聞言也都點了點頭,那圓臉男子笑道:“還要雲船主費心。”

雲小鯊的手指移到最後一人:“武夷陳氏的陳洛鈞陳大俠,是為亡弟討個公道的,沒錯吧?”

陳洛鈞是眾人裏瞧雲小鯊最不順眼的,哼了一聲,沒有做答。

“至於這兩位——”雲小鯊看了蘇曠和馬秦一眼:“是我的朋友。”

陳洛鈞斜眼瞥了瞥蘇曠,又哼了一聲。

雲小鯊冷冷一笑:“諸位也算是同船共濟了,理要說清話要說明,心裏頭有什麼疙瘩,咱們日後也不好相處,是不是?陳大俠,我說蘇曠和馬秦是我朋友,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陳洛鈞沒想到她還真是得理不饒人,便皮笑肉不笑道:“雲船主愛和誰交朋友,我管不著,隻是煩勞雲船主稍微有個待客的禮節,不用這麼個樣子見人。”

“好極了。”雲小鯊回頭:“秦舵主,吩咐小船送陳大俠上岸,他若是不稀罕,大可以自己遊回去。”

陳洛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你……”了半天,不知說什麼才好。

雲小鯊怒道:“你給我聽著,你弟弟不是我殺的,即便是我殺的,也沒有什麼了不起。這船是我的,我喜歡鑿沉了都沒關係,脫了衣服跳舞你也管不著,到我的地盤,煩勞各位——守一守海上的規矩——你聽明白了麼?”

圓臉男人打圓場道:“陳大俠是守禮君子,雲姑娘是性情中人,大家不打不相識。”

雲小鯊卻不理這套,咄咄逼人:“你聽明白沒有?不願意就給我出去。”

幾個人都在扯著陳洛鈞的衣袖,低聲勸導退一步海闊天空,陳洛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拂袖道:“陳某即便一死,也不要你們的雲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