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藎臣不在意的小事,在酒樓下方的碼頭上,還是引發了軒然大波。
奔襲而來的地痞無賴和打行的打手有過百人。
這些人都不是良善之輩,一個個都是窮凶極惡。
他們和官府也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普通百姓最畏懼官府,哪怕是中產小康之家,社會關係也有一些的殷實人家,一般也是不願和官府打交道。
這個時代的官府可不是容易擺平,不將你弄到傾家蕩產是絕不會放過。
而這些無賴子,抄手,遊民,打行,都是將坐監枷號視若平常,根本是嚇不住他們。
各人身後都各有勢力,真的出了事,到了監獄牢房裏也有人照應。
那些泥腿子進了牢房,送個被子,送個飯,送些清水,都要苦苦哀求,送給牢子好處才能將東西送進去。
送的東西,還定然會被克扣。
進了牢房之後,生死就由不得自己和家人了。
而這些無賴之輩,不管到哪兒都有人照應,根本不懼。
甚至有幾個首領人物,手頭上的人命也不止一條。
有的是瞞住了,官府的手段有限,根本查不出凶手是誰。
有的則是想辦法弄個鬥殺,判個軍流,半路就跑回來了。
此輩凶徒一般是在繁華的大城最多,因為城市之中,宗族和士紳之力薄弱,而官府的控製力也並不會高到哪兒去。
不僅是荊州,在大明嘉靖到萬曆年間,這是一種相當獨特的社會現象。
大量貧民進入城市,因為工商業在嘉靖到萬曆年間因為海貿而大為繁榮,城市裏擁有大把工作的機會。
普通人是老老實實的攬工養家糊口。
強梁無賴之輩,就是靠著種種不法手段發家致富。
蘇州等江南地界,打行盛行,惡少年橫行城中,普通人家根本不敢去惹這些人。
此輩不光是打架,還鬥生死,甚至幫富戶鏟除敵人。
常見的手段之一,就是偷屍體掛在仇家門前。
引來官府,使仇家瞬間傾家蕩產。
不光是江南湖廣,哪怕是遼東都是打行盛行。
女真入侵時,廣寧打行的幾個首領人物就嘯聚十三山抗拒女真兵,保護了不少難民,連天啟皇帝也稱其為義民,為之憂心。
萬曆年間,有名臣為蘇州知府,一次就判斬二百多打行和地方上的無賴子。
而此輩根本殺之不絕。
也是大明中後期一種獨特的社會現象。
秀才聚集一群人,就敢公開對抗官府,甚至發揭帖驅走他們認為不合格的地方官。
從正麵角度來看,這是社會充滿活力,輿論行動自由。
從反麵角度來看,這是大明朝廷更進一步的對地方失去管控力,整個朝廷和社會越來越失控。
悲劇的是,後者才是正確的。
官紳,地主,軍隊,市民百姓,所有人都背離和拋棄了大明。
當這些荊州打行和無賴子蜂擁而來時,那些普通百姓的觀感可想而知。
就算是家資巨萬的大糧商,家裏也有幾個當官的族人護持著,等閑也是不願惹上這些人。
就象是一窩馬蜂。
橫下心來是能一把火燒光。
但一不小心,弄不好就被亂蜂蟄頭,狼狽不堪。
要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