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必要追擊。
做到現在這種地步已經是完全遵守了總務司和儀衛司下達的軍令。
沒必要再多殺人。
寧思忠有些奇特的感覺。
身為隊官,他在隊前也是以手中柳葉刀砍殺了好幾個人。
在幾個月前,寧思忠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戶壯丁。
打過架,也就是宗族械鬥。
沒經官,一般鄉人打架,都是會找宗族長者說和,進了官府就是小事變大事,弄不好要傾家蕩產。
沒有深仇大恨,不至如此。
就算真的有抹不開的仇恨,若同姓人就老死不相往來。
和外姓人的爭鬥,特別是水源,地塊之類的事,那就會升級為宗族械鬥,還是很難由官府來判定。
打死了人,宗族湊錢安撫家小,在族地裏埋了,不報官。
繼續接著打。
隻有雙方死的人多了,由有聲望的官紳調解。
雙方各讓一步,這種械鬥才會停下來。
湖廣到浙江,福建,兩廣,大宗族有過萬人甚至幾萬人的都很多。
南方經曆的大規模戰亂少,宗族比北方大和抱團,打起械鬥來幾萬人十幾萬人的規模都有。
戚繼光在義烏征兵就是因為看到當地人械鬥,民風彪悍,死了多少人渾若無事,這個山東人才感覺浙江人也不象想象中那樣文弱,這才決定就在義烏招募新兵。
湖廣地方的民風比起浙江還要彪悍幾分。
宗族間械鬥死人都是常有的事情,和苗人,僮人,土人打群架也是常有的事。
但寧思忠是萬萬沒有想到。
自己有一天會帶著部下冷靜的砍殺著這些活人。
這些人剛剛還在叫喊,笑罵,有呼吸和生機,現在已經流了滿地的血,躺在地上沒有了動靜,就這麼死了。
但寧思忠沒有什麼負麵的情緒,比如惶恐,畏懼,害怕,或是內疚。
他有一種感覺。
在王府受訓時受到的條件反射,洗漱,列隊,排隊吃飯,報名等等。
這些東西象是一種蠱,已經下在了寧思忠等人的體內。
再三強調的服從軍令,一切聽從指揮,也是烙在了骨子裏。
並不是毫無想法。
隻是很多想法就是跟著王府的決斷來做出判斷。
既然要護衛糧商,信守承諾,當威脅來時,就用手中鋼刀斬斷。
這樣有什麼錯?
寧思忠隻覺得內心一片平靜。
這種變化其實在外人看來相當可怕,但最少寧思忠自己不覺得。
他身邊的十一個同伴也不覺得。
這就足夠了。
“靜坐等候官府來人。”寧思忠下了最後一條軍令。
取下自己的鐵盔,拿下鐵麵具,去掉鐵手套。
這些東西都是王府配發的。
也正是這些東西給了親軍將士們無比的底氣。
各人去掉這些裝具時,發現都是染了血。
但所有人心態還是相當平和,甚至臉上和頭發上濺的血也是隻當無事。
各人盤腿坐著,心態平和,一切有條不紊。
十二人坐在地上,四周是屍體和還在流淌的鮮血。
但給人的感覺居然是鎮靜而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