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的秋天極短。
最少在這個時代是如此。
剛過了農曆九月,天氣就一天冷過一天。
到九月二十一日,傍晚時黑雲密布,天黑之後就開始下雪。
永順府彭家建立在山坡上的城牆,官邸,大片的黑瓦所築的建築群落,射圃,校場,還有普通部民所居的吊腳樓,都是被積雪所覆蓋。
論起寒冷,湖廣在絕對溫度上遜於遼東。
遼東應該早就落雪,並且開春要比湖廣最少晚一個半月。
積雪覆蓋的日子更久。
所以遼東那邊的漢民,普遍也是蓋低矮的房舍。
在屋中建造火坑。
到了這種天氣時什麼活動都停止,就在屋中升火取暖。
夏天和秋天時,遼民就得不停的儲存食物,若沒有充足食物,在積雪沒到人膝的惡劣天氣下,餓死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就算沒有充足的木柴,凍死也極尋常。
就算冬季殘酷,但由於地廣人稀,土地肥沃,獵物充足。
在大明國初幾乎沒有漢人居住的遼東,到了嘉靖時期,遼民已經有五六百萬人之多,並且還在持續的增加著。
與之類似的還有湖廣和雲貴等地。
後人可能不太明白,大明國初時,不光雲南沒有什麼漢人,是標準的蠻荒之地,漢人政權從唐之後就沒有控製過雲貴地方,隻占據了少量占州,苗人和彝人組成的土司部落最多是表麵臣服,還經常會和中原王朝發生戰爭。
宋時的西南夷是除了契丹和黨項之外對宋廷威脅最重的邊患,狄青就是成名於對西夏的戰事,但能成樞密副使,卻是由於和西南夷的戰事獲得的豐厚戰功。
至明初時,湖廣分布著大量的土司,漢民數量也不算多。
還得益於北宋到南宋時期的戰亂和開發湖廣。
否則在宋時湖廣也是半蠻荒的地方,幾乎就是夷人地界。
貴州在明初時隻有寥寥少數漢人,貴陽城都是到大明中期才逐漸繁榮起來,此前的貴陽都司和布政使司,連個象樣的駐地都沒有,隻能借駐在宣慰司。
湖廣地麵開發雖久,由於漢夷雜處,類似夷風也影響到了漢人。
比如吊腳樓,還有在冬季在屋中挖個小型地坑,燃燒木柴取暖,又同時能做飯,燒水。
哪怕是貴如土司的彭宗舜,到了冬季,他的取暖手段也無非就是如此。
下雪之時還不是太冷,雪後整個城寨都像是被冰給凍住了。
簷下是粗長如兒臂的冰錐,一排排的象是士兵的長矛。
放眼看去到處是一片雪白。
加上雪水帶來的濕寒。
哪怕人們坐在火塘邊上,也是感覺到身上一陣陣的寒氣襲來。
這樣的惡劣天氣,所有人的一切活動都幾乎停止了。
隻有那些漢人娃子和穿青人例外。
彭宗舜眼前就有一隊穿青人。
穿著單薄,在雪地中瑟瑟發抖。
他們被攆出來時做一些必要的雜活。
比如清除道路上的積雪。
給牧畜喂草料。
給各家權貴家裏送一些生活必需品。
或是上門打雜。
這樣的濕冷酷寒的天氣,哪怕是普通的苗民也不會出門,老老實實的在家裏烤火。
隻有這些被掠來的穿青人被迫做著這些雜役。
並且不斷有的人栽倒在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