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娘推開玉樓的雕花格子,燭光閃映,文夕不由得低下頭去,見狀,輕輕地推了她一下,文夕“嗯”了一聲,隨她進了玉樓。
前麵正座是一尊蟠龍楠木椅,下麵兩溜流光溢彩的鎏金紅燭,兩排身著各色宮裝的姬妾各安其位。文夕低頭默默地上前行禮,哪管它擺設的是銀屏金甌還是脂香粉膩。
見她低眉斂目,靜默無言,“嗬”安王低聲輕笑一聲,輕揚了右手。東珠會意,忙起身上前相扶,笑道:“妹妹快起來,不必多禮。快來見見這些姐妹們。”
“哎。”文夕向東珠福了一福,被她拉住了,親熱的拉住手,向右側為首而坐得一個姬妾,體態微豐,小山眉,櫻桃點唇,膚如凝脂,身披桃紅色大袖羅衫,酥胸半漏,顧盼多情,文夕剛要行禮,卻被東珠拉住了,低聲笑道:“這位是月芬姐姐。”拿扇子掩住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咱們這裏沒有位份之分,你隻平禮便是。”
果不然,她早早由一個小丫頭扶著起身,跟文夕平見了禮,柔聲笑道:“文夕妹妹,我隻比妹妹癡長了幾歲,在這府裏多早待了幾年,妹妹不必多禮。”說著從右側發髻上取下一隻文采輝煌的累絲嵌珠的丹鳳釵,遞到文夕的手中:“我準備倉促,不想今天便見到妹妹了,還望妹妹不嫌棄便是。
說到此,早有三五人起身圍了過來,文夕一一與她們見了禮,具有釵環相送。
安王冷冷的看著下麵幾個姬妾與文夕惺惺相惜,笑容滿麵的互贈釵環,嘴角露出一絲淡笑,半晌他將腕上一串兒紅似珊瑚的南紅蜜蠟手串兒抹了下來,柔聲道:“文夕,眼看著眾姐妹們與你和睦,本王也看著眼饞,湊湊熱鬧罷,這個與你。”
文夕愣愣的站在當地,被東珠半拉半搡的拽著給安王送去,見李溶伸出手來,文夕便雙手奉上,卻見李溶向後一勾,嘴角含著一絲笑容,文夕怔住了,卻聽意娘笑道:“妹妹真真好福氣,陛下這南紅佛珠,可是當年吐蕃歲貢的蓮花生大師的寶物,殿下常不離手,我私下也聽到幾位姐妹對這寶物早就豔羨不已,可殿下往日連摸都不讓摸上一下。今兒妹妹一來,我們算是明了,果然是殿下偏心妹妹,早就為妹妹留下了。”
說著回頭笑吟吟的擼起文夕的廣袖,露出一截皓腕,遞到李溶的麵前,李溶親手給她纏在臂上,端詳了一陣兒,笑道:“這南紅紅似珊瑚,正適合女人家。”說著抬眼看了看東珠,嘴角露出不動聲色的嗔意:“也不是什麼了不得東西。”
東珠怔了一怔,忙賠笑對文夕道:“殿下早就為妹妹留了數年,妹妹可不要負了殿下的一片情意。”話一出口,眾人頓時噤聲,有那臉皮兒薄的早已經有了怒容,連那城府深的,也禁不住笑容僵在臉上。
“罷了。”李溶抽出折扇,扇了兩下,道:“都入座吧。”輕描淡寫得往玉芬席上一掃,玉芬一怔,禁不住臉一下子便紅了,訕訕得從右首位上起身,順位向下移了一位,幾位宮嬪忙上前換了食盒。
劉大娘見狀愣了一愣,心道:“安王寵溺太過了,這不是將她往火坑裏送麼。”卻又不敢多說什麼,服飾著文夕入座。隻見安王一揮手,一溜身輕如燕的舞姬上殿,頓時琴瑟聲起。文夕低聲問道:“大娘,怎麼不見我姐姐?”
“以後自然有你見的時候。”劉大娘側身低聲道:“你既然來了,你姐姐也無需再在了,想不出幾日,便會將她送出去。”
“如是便最好了。”文夕輕輕歎了一聲,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還有比這更好的麼?”
宴席早早散了,眾人各自回了自己的下處,文夕則由劉大娘服侍著入住玉樓之上的小套房中,見她麵露疑懼,劉大娘柔聲寬慰道:“這玉樓便是殿下為你所建,今兒也是頭一遭在此設宴。”
文夕應了一聲,低聲問道:“殿下這是將我置於眾矢之的麼?”
劉大娘怔了一怔,繼而露出笑容:“你既然是個如此通透的人兒,自然不消我多說了。若是今日便懼了,今後可有你受的。殿下對你另眼相看,是福是禍尚且難下定論。不過......”她伸手替文夕拆下發髻上的簪子,整齊的碼放在大漆妝奩中:“這裏不比別處,有殿下在,誰也不敢興風作浪。隻是,這底下的暗湧,還要你多提防。”
眼見她為自己拆下釵環,放下發髻,文夕鬆了一口氣,還是不由得露出疑慮之色,劉大娘見狀笑道:“這府裏的規矩,若是殿下去哪房,必定在晚飯之後潛人送枕頭來,今兒看樣子,殿下是不會來的。也是體諒你,諒你才來,好好休息一下也是有的。”
文夕見劉大娘以為自己爭寵,禁不住露出笑容,點頭道:“多謝大娘費心了。”說著輕輕起身,推開窗格,見外麵一片黯幕籠罩,一切蔥鬱都掩入夜色之中,歎了口氣:“我倒希望,他永遠也別送枕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