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被殺還是被圍,都足以讓他這個太子顏麵掃地。
而相較之下,保全體麵的唯一辦法,就是順水推舟放人。
這並非是在讓他擇選,而是他別無可選。
一口鹹腥的味道忽而湧上喉頭。
“放他們走。”
他的聲音悶悶的,似有些虛。
旁人聽了,卻如釋重負,忙去傳令。
漪如看著對麵的兵馬撤開,也覺得心頭的陰雲終於散去。
“走吧,”李霽對她說。
漪如笑了笑,點頭應下。
調轉馬頭時,她忍不住再回頭看了太子一眼。
隻見他隻定定坐在馬上,眼睛仍看著這邊,不知道是看李霽還是在看她。
這對漪如並不重要,她轉過頭去,輕輕打了一下馬。長長的車馬隊伍再度走動起來,在大軍的護衛之下,前呼後擁。
“殿下!”正當太子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一名近侍匆匆跑到太子麵前,將一封密函呈上,“京中加急傳書。”
太子接過,將密函拆開,迅速看了看,隻覺僵住。
前日夜裏,京中如他謀劃一般,製造事端,捉拿嚴楷。可火還沒放,嚴楷卻已經不知所蹤。
——切莫讓朕失望。
太子怔怔看著信,忽而想起了皇帝對他說過的話。
突然,他一口血吐在了信上,眼前一黑,在眾人的驚呼之中倒了下去。
*
風吹來,帶著秋初的涼意,和陽光的味道。
漪如坐在馬車裏,似乎聽到有些嘈雜之聲。
她撩起一點簾子,往外頭望去,除了行走在車輛旁邊的護衛,便隻能看到大片的原野。它似熟悉又似陌生,緩緩被拋在了後麵,仿佛從前的一切過往。
“在看什麼?”
身旁的李霽道。
漪如回頭,他注視著他,那張俊俏的臉,似乎又因為剛才在日頭上暴曬一回而變得黑了些。
“今日是白露。”她忽而道。
李霽不解:“白露又如何?”
對於他自沒有什麼特別的,對漪如卻不是。
她清晰的記得,上輩子自己走的那日,大約就是白露。
一切,恍然如夢。
她不由拉過李霽的手。
它比她的大了許多,手指修長,掌心溫暖而厚實,真切無比。
“沒什麼。”漪如輕聲,“不過覺得,似乎又過了一輩子。”
李霽的眉梢揚起。
“你才十八,”他說,“現在便談一輩子,可是早了些?”
“不過談談罷了,”漪如道,“阿霽,你相信來世麼?”
李霽覺得好笑,伸手撫撫她的頭發:“你去拜佛,莫非隻為了修今生,不修來世?”
漪如不理會他亂打岔,道:“若有下輩子,你還會來找我麼?”
那目光很是認真,似乎並不是隨便談談。
李霽雖不解其意,也還是收起了玩笑之色。
“我自是會。”他想了想,道,“可到時你若認不得我,不理我怎麼辦?”
漪如的臉上露出笑意。
“那你這輩子便要對我好些,把日子過長些,讓我忘不得你。”她說。
李霽嗤之以鼻:“是誰前番還跟我說什麼和離。”
嘴上這麼說著,他的手卻伸過來,將漪如攬在懷裏。
他低頭,在她的額上吻了吻。
漪如靠在他的肩頭,也將自己的手環在他的腰上。
風將細竹簾吹開一角。
望去,碧藍的天空下,流雲如絲絮,如同他們一樣,跟著風,去往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