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看著她,隻見溫妘的目光裏滿是不甘和憤恨,恍然間,漪如想到了上輩子的自己。
“姊姊恨我,是麼?”她說,“從前,姊姊喜歡太子,後來,姊姊想當皇後。可這兩樣東西,都恰恰落在了我身上。在姊姊眼裏,我總是盛氣淩人,總以為一切皆理所當然。別人理所當然對我好,捧著我,事事讓著我。將別人踩在腳下,擋了別人的路,我卻總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對麼?”
溫妘怔住。
她看著漪如,狐疑且躊躇,欲言又止。
“姊姊如何想我,是姊姊的事,我問心無愧。今日我來此處,亦並非是要笑話姊姊。”漪如道,“我不過想告訴姊姊一聲,這出家既然是太後的意思,那便並非無可回轉。姊姊若想離開這裏,亦可自由決定,不會有任何人阻撓。”
溫妘的神色微微變了變,方才的慍怒之色仿佛一下消失不見。
“你……”她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說,我可不必出家。”
漪如道:“我看了許多舊例,太子和親王的遺孀,寡居或改嫁並無規定,也不曾有人說過定要出嫁。姊姊尚年輕,也無子女,不必將日子都耗在佛寺之中。”
溫妘麵色不定,好一會,露出一抹苦笑,搖了搖頭。
“即便如此,我也暫不會離開此地。”她低低,“我有我的罪孽要贖。”
漪如沒說話。
方才在佛堂上,她看到了幾個靈位,除了太子之外,還有兩個。一個是江良娣,一個是那位夭折的皇孫。
“如此,”漪如道,“一切全憑姊姊心意,我告辭了。”
說罷,她站起身來。
溫妘看著她的背影,忽而將她叫住:“漪如。”
漪如回頭。
溫妘目光深深:“聽我一句勸,那宮裏是個吃人的地方,無論什麼人進去,都會變。”
漪如聽了,沉默片刻,道:“我從前也這麼想,故而我遠離了去。”
“現在呢?”
“現在,我會在它吃人之前,先把它吃了。”
溫妘有些錯愕。
漪如卻沒再多言,淡淡一笑,轉身而去。
太陽似乎比方才來的時候又大了一下,屋簷上和樹枝上,仍有雨水殘存,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漪如正要離開,才出山門,卻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霽身上披著裘皮大氅,正立在一棵鬆樹下,似乎正看著鬆枝出神。
漪如露出驚喜之色,走上前:“你怎麼來……”
話才出口,卻見李霽示意她噤聲。
“那兩隻鬆鼠在幽會。”他說。
漪如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鬆樹的枝頭上,果然有兩隻鬆鼠在玩鬧,時而追逐,時而交頭接耳。
“你怎知它們在幽會?”漪如道,“不是在打架?”
“因為那隻小的總在搶另一隻的東西吃,像你。”李霽道。
話才出口,他的手臂毫不意外地被打了一下。
李霽露出笑容,拉起她的手,帶著她一道離開。
“你拜過觀音了?”幽靜的山道上,傳來二人的聲音。
“拜過了。”
“觀音怎麼說?”
“觀音說讓你待我好一些,莫總是整日見不到人。”
“有理,你可聽說過一件事?”
“何事?”
“這裏的觀音是送子觀音。”
“……”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