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朱平貴,阿福請人將朱氏接來。不知是不是夏天到了的緣故,朱氏清減了不少,人倒還算精神,穿著件半舊的綢緞褂子,扶著小丫頭的手進了門。
“母親坐。”
阿福覺得這話有點不大好開口,一旁楊夫人挺身而出,清清嗓子說:“今日請朱夫人過來,原是有件事情……”
朱氏忙說:“楊夫人不用客氣,有話直說就是。”
楊夫人老實不客氣也就有話直說了。自然,她沒提起武姑娘是被人唆使的,隻是隱晦的點了出來,武姑娘已經不是“姑娘”了,不知道離開京城之後是不是……嗯,在外地已經嫁過人,又或是別的什麼可能。雖然她說的委婉之極,朱氏一明白她話中的意思,臉色還是難看到了極點。
這時代對女子名節的看重,雖然還沒到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份上,可是任是誰家聽到自家已經訂過親未過門的兒媳婦竟然已經……朱氏腦子裏這會兒肯定被“無恥”“騙婚”這些念頭全占的滿滿的,阿福輕聲說:“關於武家伯父的事情,一時沒查出什麼結果來……”
“他算哪門子的伯父!”朱氏毫不客氣:“不要再提那家人!”
“但是,”阿福問:“當年咱們和武家畢竟是有婚約的,當時應該還寫過書紙約定吧?”
“哪有寫。”朱氏說:“你爹隻是和武家口頭訂下,送了兩樣訂禮——一對鎦金簪子,兩樣酒,換了八字。”
這就更好辦了。
“母親不需生氣,既是如此,這親事作罷了就是。”
朱氏忽然想起來:“武家那個……”她下麵兩字不雅,硬是咽了回去:“還住在王府裏呢是不是?”
“正是。”
“快趕她走!昨兒武家還打發人來問我她家姑娘的事情,我以為是你留她……那她爹被綁的事,也肯定真不了!保不齊就是想騙錢,你可不要上了當。”
阿福和朱氏講了他們先將朱平貴打發走的舉措,朱氏說:“理虧的又不是咱們,”但朱平貴有件正經事做,而且是如此體麵風光又有實惠的差事,朱氏自然不反對。
“母親,雖然咱們知道武家不妥,但是旁人不知道。若是他們惡人先告狀,說是咱們富貴了先要悔婚……”
朱氏醒悟過來:“對對!既然都敢騙婚,這種潑皮無賴事也肯定做的出來。保不齊還要詐一筆,再把咱們的名聲嚷臭了。這事兒得妥當些,你做的對。”
楊夫人端茶過來:“朱夫人不用急。這事兒也好辦的很,左右現在朱爺已經走了,武家那邊先擱著,王爺和夫人已經派人去查了,能查出他們的破綻馬腳來,那自然不用說,就算沒查出來,時間也寬裕的很,朱爺這一去,明年開春才能回來,幹什麼都來得及。”
幹什麼這三個字非常含糊,楊夫人說的是解決麻煩,朱氏想的是如何退了這門糟心的親事,倒是很說得來。
擺平了朱氏這頭,劉潤他們要怎麼從武姑娘那裏再順藤摸瓜查下去,阿福就不管了。朱氏一見了外孫子,一肚子火氣消了個幹幹淨淨,眉開眼笑的抱過李譽又是逗又是哄,還掏出見麵禮來。阿福急忙說:“母親,這個就不要了。”
“要的”朱氏堅持:“他就算是王府世子,我也是他姥姥,他百天的時候我沒得去,這禮算是補那時的。”
李譽擺弄著用紅線係的小銀錁子,眉開眼笑的。阿福尋思著,這小子不會是個財迷個性吧?這怎麼……見錢眼開啊?
等他滿一歲的時候抓周,阿福得記著多給他擺幾個銀錠子金元寶,試試看這孩子是不是真財迷。
其實……咳,財迷也沒什麼不好的。以前住的對街有個教私塾的先生,滿肚子酸氣,人一跟他提錢他恨不得就要把耳朵捂起來,清高倒是清高了,可是本來就不厚的一點家底子很快敗光了,娘子再一病逝,領著孩子有一頓沒一頓的……
“姥姥的寶貝喲,看看,笑了。”
阿福拿起針線來做的心不在焉,把邊都縫到裏子上去了,拿剪子來剪線,又把布邊一起剪破了。
朱氏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反過來安慰她:“這事兒啊你也別往心裏去。”
“唔?”
“武家這事兒是糟心,但他們不是沒騙成嘛。我預備的那些首飾衣料什麼的,自家留著用,左右沒讓她家哄了去。你也跟王爺說說,別為這事兒勞神生氣。”
阿福把針線籃推一邊去:“倒不全是為了這個。”
“還有什麼?”朱氏一驚:“難道……王爺想納妾?”
“母親……”阿福哭笑不得:“不是為這個事兒。”
“那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