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時分,陽光透過窗紙間的空隙射了進來,她張開眸子,第一眼就是看到那張蒼白無血的臉盈盈笑著盯著自己。
他總是以一副笑著的姿態看著她,似乎她是他的整個世界,能守候在她的身邊,就是他最大的滿足。
他說,“聽外麵的人說,你說我是你的夫君?”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麵上的欣喜分明可見,如獲了期待許久的至寶,興奮得臉上的笑意永遠都收不回來。她的承認,怎能叫他不開心?
董璃月坐了起來,額心還是一陣陣的發脹疼痛,她不知她是怎麼昏厥的。默默地順著脈絡回想,她記得,流風中了毒,她拚命地抱著他,以為就要失去他了,然後到了山寨,終於見到了大夫。再之後……
大夫斷言,他已回天無術?
董璃月伸手摸著眼前的容顏,隻希望這不是個幻夢才好,就算是夢,也希冀能留得更長久一些。夢裏過往清晰曆在眼前,她與流風相見不過幾麵,卻似乎如三生之前就已羈絆,分散不開的情節。
“你說,我這是不是夢?”她訥訥地問著,顯得十分可愛,又有些悲涼離殤。
他將她抱進懷中,但這時渾身上下使不出什麼力氣,用盡了力氣,也不過隻是能努力地將她抱進了懷裏,他笑道,“你時常夢見我?”
董璃月抱著他,淚水卻還是不爭氣地滑下了下頜,滴在他的鎖骨上。一點點的沁涼侵進骨髓。他要離開她了,就要離開她了。以後從此陰陽兩隔,再也見不著。
她這幾日幾乎流盡了一生的淚水,都是為了他。她悔恨,為什麼沒早些意識到他的珍貴,一直對他若即若離。以至於……
至於如今他欣喜的模樣,都如針紮一樣叫人疼心。
然而她淚水滑落,痛的也是他。
“今日太陽正暖,外麵風景很好,你昨日闖寨,也未曾看上一眼。我們出去曬曬太陽,看看風景可好?”說完這一句話,他卻似提起了極大的力氣,一句話,卻足以叫他微微氣喘,撐紅了一張臉。
董璃月掛著梨花嬌顏,點了點頭,淚水越發的止不住。
她不想讓他看到她這樣的狼狽,伸手努力去拭臉上的淚水,可是這幾日這眸子十分的不聽使喚,淚水越拭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她扶著他,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山寨裏並非窮山惡水,十分的寧靜祥和,天青草綠,能見炊煙嫋嫋,彎彎曲曲如繪著一幅白煙朦朧的畫卷。暖陽照在身上,驅除了許多的寒氣,十分愜意,叫人想要安眠。
董璃月扶著流風坐在一塊青翠的草坪上,沐浴著這寒日裏的暖陽。讓他靠在她的身上,摯起他的左手,上麵隻有一串殷紅的相思豆圈著,十分的鮮豔。
他看著這串相思豆,靜靜地帶著溫暖的笑意。
她亦抬起左右,兩串相思豆並在一起,如織了一條紅線,牽絆二人。紅豆的光輝似映在兩人臉上的綺麗,她說,“流風,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他卻沉默了。她的臉頰僵硬在那時的微笑上。
默了許久。
他說,“喝藥的時辰到了,你幫我去廚房拿藥來好麼?”
“嗯。”董璃月扶著他,讓他獨自坐在草地上。她抬步走向廚房,每走幾步,卻又忍不住駐足回眸。
不知為何,一如既往白衣清秀的他,今日卻換了件玄黑色的長衣,少了初時的那份飄逸清雅,卻足足不減他的風采,依舊如同逍遙的散人,遊蕩在這個世界裏。而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知從何時開始,死死地栓住了她的心。
進了廚房,藥香彌漫,找了許久卻也找不著熬著的湯藥,最終在垃圾筐裏看到了殘剩的藥渣。想著大約是紫堇三人中的誰搶先了一步,給他端去了藥膳。又想著,藥湯苦極,這裏又有現成的熱水和爐子,她也就煮了碗糖水,給他端去。
腳步匆忙,她想著要搶在他喝藥之後立即嚐到糖水的滋味,不覺更是腳步添快。
又回到了草地之上,黑衣之旁,便是紫衣少女紫薇,紫薇做事向來周到仔細,她也不過剛剛把藥湯端到他的麵前。
卻聽他一句話,董璃月手中捧著的湯碗送了一下,滾燙的糖水潑了她一手,火辣辣地燙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