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丹鉛’?這個名字取得好!”皇上嘖嘖稱奇,手指還忍不住捏了捏那顆軟如柿子的丹藥:“它都有哪些成分?”
“成分?”呂芳又是一愣:“奴婢愚鈍,敢問主子一聲,主子可是在問丹藥原料麼?”
“是啊。這‘先天丹鉛’都是哪些原料煉成的?”
“回主子的話,這是邵神仙的仙方,奴婢也不曉得。”
皇上頓時生氣了:“連原料都不曉得,你就敢拿來給朕吃?假藥吃死了人你償命啊?”
呂芳趕緊將杯子放在身旁的禦案上,跪下來叩頭說:“主子息怒,莫要動了仙氣。奴才……奴才也隻是聽說,邵神仙此藥乃是以‘天癸’為主,另有十幾種秘不示人的藥物,以仙法煉製而成。”
“‘天癸’又是什麼?”
呂芳猶豫了一下,說:“回主子的話,‘天癸’便是童女的初潮經水。”
聽他這麼說,皇上象是被蠍子蟄了一樣,驚恐地將手中正在把玩的那枚丹藥扔出了好遠:“這……這麼……這麼惡心的東西,你們竟敢拿來給朕吃?!就不怕朕誅你九族嗎?”
呂芳拚命地叩頭,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這是邵神仙依著仙方煉製的仙丹,主子往日都要用的……”正在說著,突然看見皇上麵色痛苦地捂著嘴,一陣陣地幹嘔著。他趕緊爬起來,一手攙扶著皇上,一手輕輕拍著皇上的脊背,嘴裏說:“昨夜皇上是未時進的,許是過了時辰,請主子快進丹吧!”
他卻不曾想到,這句話如同猛藥一樣攪得皇上胃裏一陣翻騰,終於忍不住吐了起來,前日吃下的酒肉還未曾消化,此刻全部從皇上的嘴裏噴湧而出,連他衣服上都濺了不少汙物。一股讓人聞之欲嘔的惡臭頓時彌漫在華貴雍容的乾清宮裏。
“主子,主子……”呂芳驚恐地叫著:“來人,快傳太醫!”
皇上卻一把抓住他的手:“這樣讓人看見太不雅觀,不許叫人進來。”
可是已經晚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太監已經進來:“奴婢黃錦叩見主子萬歲爺!”
那個太監趕緊招呼說:“快,快伺候主子漱口!”
自稱黃錦的那個太監趕緊端了一杯水走了過來,正要跪下呈給皇上,卻聽到皇上說:“地上那麼多汙物,就不要跪了,拿個盆子過來。”
呂芳端來了盆子,伺候皇上漱口。這個當兒,黃錦拿起毛巾,手腳麻利地擦幹淨地板上的汙物,還順手抓了兩把碎香填進一直燃著的銅香爐,朝著裏麵吹了口氣,紫檀香氣味騰騰而起,遮住了那嘔物的臭氣。
皇上的臉都紅了,很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說:“辛苦你了,下去吧。這件事情可不許說出去!”
“奴婢明白,奴婢不敢!”黃錦叩頭退了出去,順手將殿門關上了。
“都是你害得!”皇上惱怒地看著呂芳:“看朕要吐了,你不曉得拿個盆子來接著,反倒還說那種惡心人的話,你這差使當的也夠可以的了!”
呂芳跪在地上,叩頭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以後不許再在朕的麵前提到什麼丹藥!”說完之後,皇上心有餘悸地看看禦案上的那隻金杯,厭惡地說:“這水是童子尿吧?”
“回主子的話,此水是宮女早起采擷的甘露。”
聽說不是童子尿,皇上麵色稍微緩和了一點,但還是說:“露水也能喝嗎?給朕換一杯來。”
呂芳趕緊起身,轉身拿了一隻鈞窯的瓷杯,在金盆的清水裏洗幹淨,用雪白的絨布擦了,放在禦案上,然後取下寢宮門口的紫銅色香爐上溫著的銅壺,倒了半碗水涮涮杯子,這才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然後雙手捧給了皇上:“不燙不涼,正好主子用。”
皇上嘟囔著說:“你喝過了才給朕,也不怕把病傳染給朕!”但因為早起口渴,他還是“咕嘟咕嘟”把一大杯水都喝了。
盛給皇上的水由內侍先喝一口,這是老輩子傳下來的規矩,試水溫隻是表麵上的說法,關鍵是試毒,曆來伺候主子萬歲爺的人都是這樣做的,他從十六歲起跟著主子萬歲爺,如今也有二十一年了,哪天不是這樣?怎麼主子萬歲爺今天卻如此古怪,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這主子萬歲爺是怎麼啦?竟跟往日判若兩人,如果不是自己親自帶人把他從慈慶宮抬回來,整晚上寸步不離他的身邊,真真還當是有人敢犯下欺天的大罪,在假冒主子萬歲爺呢!
剛冒起這個念頭,呂芳趕緊在心裏說:罪過,罪過,都是那幫天殺的奴婢作的孽啊!
喝過水,皇上問:“如今是什麼時候了?”
呂芳看看寢宮一旁的銅壺滴漏:“回主子,如今剛剛過了卯時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