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不敢辭(1 / 2)

這幾天大明王朝的京官們象是在做夢一樣,接二連三的匪夷所思之事讓他們都誠惶誠恐,惴惴不安起來。

首先當然是嚴嵩嚴閣老被逐出內閣一事。

封建官場上曆來有“熱鍋”和“冷灶”之說,品秩一樣的官職之間可以有天壤雲泥之別,一夜之間,原本最得皇上寵信、權勢最盛的從一品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禮部尚書嚴嵩被趕出了內閣,去修繕輯錄《永樂大典》,任誰都明白他是自天大的“熱鍋”掉到了“冷灶”之中,如此巨變令滿朝文武不知所措,紛紛猜測往日最善於揣摩聖意的“嚴閣老”是哪裏得罪了皇上,竟落得這樣的下場。

緊接著他們就聽說皇上將原本奉若神明的那幾個老雜毛臭道士都抓到了鎮撫司的詔獄之中。

皇上篤信道教方術,終日在大內齋醮煉丹,導致國事糜爛,政風頹敗,早已經為一幹稍存良知的官員和士林清流所不容。那些朝臣自幼便受孔孟聖賢教誨,飽讀詩書,端方雅正,內修賢德,外守禮製,縱有曲意逢迎君上如嚴嵩者,也不過是為了保全性命祿位而已,卻並不真的就相信什麼“長生不老”的仙法道術。而他們身為人臣,自然不會責怪君父,將那怨氣全部都撒在了那些雜毛妖道身上,認為他們混跡京師,招搖撞騙,進妖言邪術於聖上,使得皇上將江山社稷與天下蒼生盡都拋在腦後,一意醮祀玄修,更惑亂人主,廣搜天下美女,以其經水煉製“先天丹鉛”,於藥理則荒誕不經,在民間則怨聲載道,幹出這等讓大臣嗤之以鼻讓百姓詈罵不止的淫邪虛妄之舉,如今皇上將那些雜毛妖道都抓了起來,聽說還將禁宮大內之中一切法壇法器盡數毀去,可見皇上已幡然醒悟,怎不令朝臣百官拍手稱快,齊聲說一聲“吾皇聖明”?

還未等官員誦聖之聲落地,皇上又出了驚人之舉,將宮裏大半的宮女都依其本願遣散回原籍,這乃是古今未有之舉,足見皇上如今真的要修身養性,做一位勤政愛民、奮發有為的明君聖主了!

最後,一道自內廷發出的聖旨將將士林宦海激得沸沸揚揚:“著少傅、太子太師、武英殿大學士夏言回朝,複入值文淵閣掌中樞政事。”

這麼短短的一句話,如同在朝堂之上平地起了一聲驚雷:數月之前剛剛被革職的夏言又回來了,坐回到了已空懸多日的內閣首輔的位子上。一些攀附嚴嵩、還期待著他有一天能挽回聖心重歸內閣的官員從此徹底熄了那等念想,整日價如喪考妣地哭喪著臉;另一些正直的官員則眼含熱淚,激動地說:“皇上聖明!夏閣老……不易啊……”

朝臣們的反映被忠於職守的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偵知稟報給了內廷,朱厚熜看著訪單上記載的這句話,疑惑地說:“這夏言不就是剛剛被革職了嗎?他有什麼難的?”

呂芳在心中輕歎一聲,給他講起了夏言待罪官場幾十年的經曆。

夏言是嘉靖一朝前期僅次於楊廷和的名臣,生於1482年,明武宗正德十二年(1517年)考中進士,經館選考試合格,成為翰林院庶吉士,後曆任修撰、編修等翰林院低級官職;嘉靖九年(1530年)轉調專司監察六部政務得失的六科廊,成為有“天下言官之首”之稱的吏科都給事中,此後便踏上了升官的快車道,先後擔任禮部侍郎、翰林院掌院學士、禮部尚書等;嘉靖十五年加少保、少輔、太子少師,以禮部尚書本職兼武英殿大學士大學士,進入內閣參與政務;嘉靖十七年成為內閣首輔,十八年加少師,特進光祿大夫、上柱國;嘉靖二十一年七月被革職。

如果單從這份履曆表上來看,在被革職之前,夏言似乎倒也一帆風順,可其中卻遭受了幾次官場蹉跌:一是嘉靖十年在翰林院掌院學士任上,因得到皇帝的寵信而招忌,被當時的內閣首輔張孚敬構陷下獄;二是嘉靖十八年時,嘉靖帝拜謁生父興獻王被追尊升格為皇帝之後擴建的顯陵,謁陵之後餘興未竭便想再多巡視幾個地方,夏言因勸阻嘉靖巡行被責令退休;三是不久之後,他又因奏章中不慎出現了錯別字,被責令退休。

夏言因得到嘉靖皇帝的寵信而得以飛速升官,嘉靖皇帝喜歡作詩,寫好之後還讓他點評,回詩酬和。按說聖眷如此之濃,不應該有那樣坎坷的遭遇,可他卻是一個典型的“隻會謀國,不善謀身”的人。他雖然也擅長寫青詞,卻不信奉道教,嘉靖皇帝曾經賜給他和嚴嵩各一領道袍、一頂道冠,他隻是隨意謝恩,卻沒有穿道袍,而嚴嵩不但天天穿著道袍,還把道冠用輕紗籠起進行修飾,就從這件雖然很小但卻對比分明的事情上,就讓嘉靖皇帝對他產生了看法,加之他剛直性峻,在皇上麵前也持禮端莊不卑不亢;嚴嵩卻是一副低眉順眼、誠惶誠恐的樣子,嘉靖皇帝自然就看嚴嵩越來越順眼,對他越來越不滿,最終導致了他被革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