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大明要亡?
當朝射殺,
這不是反了天了?
呂芳頓時目瞪口呆。
須知,這可是大明朝,這些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
但他轉念一想,似乎想起了什麼,隱隱約約,卻又不敢肯定——
難道是那條……?
而嘉靖,聞言的一刹那就想起了這條祖訓,腦門轟的一下,眼睛忽然有點發黑——
“是啊,是啊,怎麼就不敢想呢!?”
“大明的根本弊病,的確就是這個啊……”
他熟讀太祖實錄,早年曾想過這一折,但時勢已經不同,整個文官係統從弘治年間開始就盤根錯節、不可更改了……太祖能做到乾綱獨斷,是因為他是布衣天子,在百姓心目中是神一樣的存在……
今日三四十年後舊話重提,嘉靖不禁渾身顫抖起來——
“這少年人也認為大明中興隻有這一條路?”
“這樣的話就太難了……”
他忽而喜樂,忽而絕望,喜的是剛才刹那之間確然已經心若明鏡:大明中興隻有廢除宰輔。這是早年也十分肯定的事,隻是後來卻越來越不敢想了……
路,的確隻有這條……
但誰來走這條路?就算這少年是親兒,他真有能力走出來嗎?
思來想去,四十年的帝王生涯忽在眼前,好像全都錯了……?
這一會兒功夫,他表情竟是有些癡狂落魄。
呂芳見狀不禁駭然——
皇上今兒到底是怎麼了?
四十年了,幾時有這種事兒啊?!
這少年說的的確很高深,似乎觸及到了大明的根本問題,但這些話皇上早些年也說過啊?
再把眼光聚焦到朱墨身上,隻覺得此人的發問也太戳心戳肺了,竟讓皇上如此動容,那可是很傷身的……
他也時常聽嘉靖講過去的事兒,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哪一條組訓——
太祖爺的遺訓?
那就多了去了……
這到底是說的哪一條呢?
嘉靖看著呂芳,心裏罵一聲蠢,臉上卻是幹笑一聲,故作疑惑的問道:“哦?朱公子說的哪一條啊?”
朱墨也不想拐彎抹角了,嘿了一聲,緩緩說道:“我大明壞就壞在你們這樣的人手裏!明明心裏明白,卻個個都不敢說出來!”
啪的一聲,
他把手裏棋子輕輕仍在盤上,似笑非笑道:
“你們都不知道嗎?我還真不信了……太祖明明說過的,後世敢有提議恢複宰相的,當朝射殺!真忘了嗎?”
轟!
呂芳心頭震顫!
而朱墨此時也是來了激憤,諷刺道:
“天下人是傻了嗎?還是聾了啞了?大明的頭一條祖訓,就是不設宰相!
然而,朱洪武的子孫後代、這些不肖子孫!為什麼又設立了內閣首輔呢?這難道不奇怪嗎?”
話既然說開了,朱墨的情緒也就上來,諷刺道:
“不尊祖訓,怪不得最後吊死在歪脖子樹上……”
說吧,
他長長歎一口氣,手裏一把棋子,忽地扔出去,
嘩啦一聲,
散落滿盤。
……
不肖子孫?!!
“你——?”
話到嘴邊,突然閉口!
呂芳本能地要嗬斥,卻是平生第一次哽住,心頭是一片茫然。
第一反應是:這話簡直大逆不道!應該立刻誅殺九族!
而轉念一想:太祖當年的確是這樣說的啊……為什麼?為什麼後來的皇帝不遵守呢?
他雖然隻是太監,但本身就是在太監裏選拔出來的聰明人,加上不斷地讀書訓練,自然聽出了別樣的味道!
他立刻就想起了楊憲、汪海洋、胡惟庸的舊事……
如果宰相製沒有問題,太祖當年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太祖何等英明,不可能無緣無故殺宰相啊?他一定是看到了大明的根本漏洞了!
思索至此,他看了朱墨一眼,頓時感覺此人果真不同凡響!
朝堂上見了那麼多大學士,竟然誰也比不上這麼一個少年人!
……
嘉靖自然比呂芳深刻多了。
須知,
大明再設宰輔已經將近百年,從李東陽、楊廷和到嚴嵩,哪個不是權勢熏天的人物?誰敢對他們說半個不字?